教授喜欢喝黑咖啡,上午的办公室里总是飘着咖啡的一股苦香味。那味道闻着是诱人的,但是入口却是难以下咽的酸涩。教授还习惯订阅纸质报纸。他抖拎开来油墨未干的新送来的时报,就着刚煮好的咖啡喝一口,像是二十世纪的英伦打工人。林释言拿张凳子坐在他眼皮底下写题,这样有什么不得解的问题都能立即得到回答,不用在心中抓耳挠腮多日。
教授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侧身过来看林释言的步骤。他突然开口:“对了,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林释言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嗯”了一声。
“那你是怎么有空来旁听的?”教授好奇的问道。
林释言终于停下了写字的手,他抬头看着教授关切的眼神,心中沉了沉。他一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学校的缺席。但是万圣节已经过去,圣诞节马上就要来临。这意味着寒假的开始,而节前就是期末考试。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去过学校,美国的小学不会也没办法强迫学生去上课,但是最终成绩大部分占比都来源于平时表现,林释言这学期的成绩不出所料的应该能攒够一排C了。他理解教授只是想关心一下他的生活,然而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问在点子上。他苦恼自己要怎么回答教授。
“学校的内容我已经完全弄懂了,”林释言说,“我想学点别的。”
教授笑道:“这点我丝毫不怀疑。”
林释言不知道教授是否觉得这个理由可信。剩余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担心教授冷不防的会回到这个话题上来。每次教授开口,无论是讲题还是做别的,林释言都要胆战心惊一阵。不仅如此,教授的这番话点破了林释言试图糊起的窗户纸。风雨欲来,他不可能一直不回学校。但是他回去要怎么面对那些老师,他真的毫无头绪。office hours的后半段他都有些心神不宁,就连Ben来接他回家时给他讲昨晚他跟舍友闹出的乌龙时,他都没怎么露出笑意。
这件事他没办法跟任何人说。没有人会理解他的。对教授来说,一个学生无理由缺勤一个月的课是任何理由都无法掩盖的;Ben一直都无法理解林释言对叶伽懿的依赖,他只觉得叶伽懿承担了一个家庭教师的角色;跟女佣解释这些更是鸡同鸭讲。他们不知道的是,失去叶伽懿后,林释言对于学习的热情也一并失去了。他呆在学校,上8个小时的课会觉得低沉,完成作业时会感到恶心。曾经他按部就班的像每一个同龄人那样上学,那样的日子尚且能搪塞,但如今他见到薄荷田后又被丢弃于旷野,灵魂上的苦痛无师自通。
“……所以我们就只能大半夜的去找酒店……Sean,Sean?你有在听吗?”
林释言回过神来:“……哦。”
“你今天怎么了?”Ben边开车边分心看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林释言沉默了良久,才回答:“我在想我要怎样回去学校。”
“还能怎么回啊,开车呗。”Ben开玩笑。
林释言仍然神色郁郁。
Ben叹了口气,他说:“Sean,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因为看起来你很喜欢那个叶伽懿。”
“那你就别说了。”林释言语速微微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