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迩不管沈梵脸上是什么表情,就这么说下去了。
“裴灼是独生子,可是他爸妈还想要个女孩,但是考虑到裴母年纪大了,生孩子会有很大的风险,于是他们领养了还在上小学的桑桑。裴灼本来很不待见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怕她吵,怕她麻烦,可是很奇怪,裴灼后来却接受了桑桑。”
“桑桑是个好女孩,不吵闹,单纯善良,和喜欢安静的裴灼挺合得来的。时间长了,裴灼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他对她爱护有加,温柔,细心。在桑桑出现之前,这些词根本就不会用在裴灼这么个人身上。”
“是你爸爸夺走了他唯一的妹妹。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他的痛苦、恨意等等所有的负面情绪无法宣泄,于是他就打架闹事,谁惹他,谁说桑桑不好,他就跟人拼命。裴父裴母给裴灼的爱本就不多,那会儿裴灼又总是让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就借着为他好的名义,把他送去了那种青少年叛逆管制学校。”
郭迩说到这,握紧了拳头,不禁哼笑出声,“他哪是叛逆,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桑桑,没保护好她,所以不停惹事,把对自己的恨,对你们的恨,都发泄出来。”
“他在管制学校的日子更加悲惨,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在那来的。他得了病,你知道吗?抑郁症。他在那里经常被人打,被摁着头吃他们吃过的东西,冬天被泼冷水,睡觉被剪头发…这等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爸,如果不是你爸,桑桑就不会被侵犯,她就不会自杀,如果不是因为靠近你,她就不会有机会接触到你爸,你也有罪,你也该死。”
郭迩越说越气愤,不想再跟她说,于是叹了口气,“沈梵,无论他怎样对你,你都得受着,这是你应该的。”
沈梵听完这些话,'她那么多年在心里建下的城墙,“轰”的一声就坍塌了。她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办,她独自消化了一会儿,又大笑出声,笑着笑者又哭了起来。泪与血一起落下。
原来这么多人因为她,遭受了这么多不幸。她有罪,确实该死。
消化了一会儿,又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她该回家了。
……
浑浑噩噩地回到现在的住处,沈梵无力地脱了鞋,光着脚去开冰箱,随手拿了罐酒,打开易拉罐,喝了几口。又拿走了几罐,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地上,一摸口袋,发现烟没了,只能喝酒了。
沈约,桑桑,裴灼,还有郭迩对她说的话,在她脑子里翻滚着,像开水一样,几乎要把她烫穿。她的眩晕感有增无减,仰着头,靠在床边,额头的伤口突突地疼着,心里的伤口被撕扯,可谁又知道呢?
她那么努力地活着,那么努力地想让自己摆脱这一切,那么努力地想让自己快乐起来,可是结果发现这些是错的。她不应该。
她无声落泪。突然想吃苹果,于是打电话给阿姨。
“阿姨……”她嗓子沙哑,又努力让自己不带哭腔。
“怎么了,孩子?”这是沈梵第一次这么晚了主动打电话给她,她又惊又喜。
“我想吃苹果了,你明天来的时候,帮我买点吧。”
“好好好,想吃阿姨就给你买哈。”阿姨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心。
“嗯。”
“好,睡去吧。”
挂了电话,沈梵站起身子,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她很难受,难受得好像要死了。
她摇摇晃晃来到厨房,又摇摇晃晃地回到床边坐下。她满身伤痕,满目苍痍,既拯救不了自己,还总是害了别人。她真的累了……
她摸到口袋里的玉佛,拿出来,抚摸着,流着泪轻声说对不起,是她错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错了。
她不该在那天偷偷带着沈约出来买冰激凌,这样沈约就不会为了救路中央的小猫而被撞身亡。如果不是她带沈约出来,又没照看好他,他就不会在那么冷的天,倒在冰冷的马路上。
她亲眼看着沈约如何跑出去,如何被撞,如何倒地,如何流血,如何离开她。
不久前他还在她耳边悄悄对她说:“姐姐,我请你吃冰激凌,你别难过了,妈妈不爱你,我爱你呀。”
……
沈深年和梁芸俩人对沈梵和对沈约,完全是不一样的。他们对待沈约是疼爱有加,沈约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他,他们就算感情不和,在沈约面前,也会装出恩爱夫妻的模样。为了给他更多的爱,他们总是会忽略沈梵。沈梵得不到多少爱和关心,可沈约不像别的孩子,只会欺负姐姐,相反,他很爱沈梵,比梁芸和沈深年都爱。
他总是跟在沈梵身后,问她要不要吃什么,要不要玩什么玩具,肚子饿不饿,上课累不累。沈梵生病的时候,唯一照顾她的人就是沈约。他那么小,却懂得怎么照顾她。
沈梵总以为是因为沈约,所以梁芸和沈深年才会这么偏心,所以自己才这么总是被忽略,所以她总是对沈约发脾气,不给他好脸色。沈约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骂姐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关心姐姐。
他改变不了爸爸妈妈,所以他要给姐姐更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