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敢情你不知道啊?”贺嫂子笑得前仰后俯的,手里的水盆也端不稳,索性放到地上。
“哦,对,我家那口子说,他现在出息啦,都做都指挥使啦。他小时候啊,可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听说上了三岁,说话声都跟小猫崽子似的。他爹娘怕养活不了他,听了村子里神婆的话,给他取了个女娃的名字,就叫小凤,好养活...”
“您说的,是,柳四?”
夕瑶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柳四懊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贺嫂子,我现在叫柳小风,小风,一阵风的风,您叫我柳四也行,怎么还和唐小姐翻我的老帐呢?”
“你这孩子,怎么,做了都指挥使就不认人啦?”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四的声音听着更懊恼了些,又夹杂着些无奈,“我是说,我都这么大了,您不能老说我小时候的糗事儿啊。”
“你再大,不还是我跟前长大的。”贺嫂子才不惯着他,弯腰端起水盆就走。“对了,再有半日能靠岸了,你和我家老贺早点去做做准备。”
等贺嫂子和柳四走远,夕瑶嘴角的笑意还没放下来。“柳小风,”夕瑶想到他在军营里穿着铠甲,指挥者下面的军士,一脸杀伐果断的样子,还真难和这名字联系上呢。
多亏贺嫂子这几日的悉心照顾,夕瑶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件船上的屋子。屋子半旧,可是收拾得非常干净。床在屋子一头,屋子中间放着圆形的木桌,配四把圆椅,没刷漆,但即便隔着距离也能看得出被经常擦洗,泛着油润的光泽。
夕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床榻,织锦缎的被面,看花样子有些年头了,却依旧很新。她猜测,可能是贺嫂子当年成亲时候的嫁妆。翻过来,相比冷冰冰滑溜溜的被面,被子里用的却是上好的细纹葛布。夕瑶联想到自己身上刚刚换上的中衣,还有汤婆子外头包着的布套子,也是一样的葛布,不禁暗暗感叹,这贺嫂子,真是个细心的人啊。
中午用过饭,贺嫂子拿着一件麻灰色带兜帽的长棉袍子进来,“姑娘,你躺着这些天,也闷坏了吧。今日外头太阳好,风也小,我陪你去甲板上走走。”
见夕瑶兴致不大,又补上一句,“刚好,船要靠岸了,咱们得买些东西,我猜,前头的船也得做些补给。”
果然,此话一出,夕瑶的眼睛亮了亮。
被贺嫂子里三层外三层地穿戴好,夕瑶很确定,这会儿即便是谢云初站在她面前,怕是也难一眼认出她来。
“怎么又想到谢云初了呢?”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可一上了甲板,眼看着来往的商船排队靠岸了,夕瑶打起精神注意前面船只的动向,那个小小的声音就一下子被淹没了。
“前面的船上,好像有人上岸了。”夕瑶有些着急,转头对身旁的贺嫂子说道。
“没事,我们也跟上去看看。”贺嫂子一回头招呼,“小凤啊,咱们上岸买点菜肉,你帮我提篮子,今晚嫂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那船上这头...”
“没事,老贺和兄弟们盯着呢,跑不了。”
贺嫂子悠哉悠哉地,扶着夕瑶下了船。一路跟着前面的人,还见缝插针买了菜蔬和腊肉。
就在贺嫂子准备买鸡的时候,前面的人坐在了一个算卦的摊子前。
“嫂子,”夕瑶挽着贺嫂子的手一紧,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莫急。哎呦,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啊,是不是穿少了。”
夕瑶有些哭笑不得,这关键时刻,重点怎么跑偏了?
可贺嫂子根本不理,一把抓过她的手,起身便进了隔壁一家茶馆,“小二,要一壶热茶。另外,你家有什么特色的点心,也给我们上一些。”
还没等夕瑶拒绝,她又回头吩咐,“小凤啊,你妹子累了,我们在旁边茶馆歇一歇。你往巷子里走走,看看有没有更肥的鸡,要老母鸡。有的话买几只回来,给你妹妹炖了补身子。”说着,把眼神往算卦摊子上一斜。
这下子,夕瑶懂了。她温顺地跟着贺嫂子,选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等两人喝过茶,吃了半盘子点心,柳四回来了。
“如何?”
“他们要去扬州。”
“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