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这病......”唐公有些犹豫,在女眷面前,怎么说比较合适。
“唐公有话直说就好,不瞒您说,在您之前,我们也请了天禄堂的叶老爷子和保和堂的方大夫,所以对自家老爷的病情是有些了解的。唐大人不必有顾忌。”赵大娘子倒是爽快,与其讳疾忌医,不如一开始就把病情说清楚。
“徐大人年纪不大,只是连年的酒色,加上丹药,掏空了身子。我今日给他诊脉,弦细而数,或沉或浮,涩而不畅。”
他见在场的几人没有回应,继续解释道,“这说明徐大人正气已虚,阴血不足,同时体内可能有热邪内扰。弦脉主肝病、痛症或痰饮,而细脉则主气血两虚,脉象数则表明有热象。另外,长期纵欲导致徐大人肾气亏虚得厉害,阴阳失调。大人脉象中还夹杂着涩滞感,这是气血瘀滞,经络不通,进一步加剧了病情。”
“那依大人看,要如何医治才能康复呢?”于伯着急,忍不住插嘴问道。
“要完全康复怕是......”唐大人看了一眼赵大娘子和于伯,有些话即便残酷,怕也是得直说,“徐大人目前这个情况,就如同一棵参天大树,里面被各种虫子筑了窝,整个树干都已经被掏空了。这时候,若是来一场大风或者暴雨,这棵树恐怕就......”
于伯听到此言,忍不住往后冲了两步,全靠韩守康眼疾手快拦住他才不至于跌跤。
等他站直,面上已经老泪纵横,“不瞒唐大人,其实之前叶老爷子来的时候就说,我家大人,若是能平安度过今夏,已经是不错了。如今您也这样说,哎,也怪我,老爷荒唐的时候规劝不够,如今老爷要是这样走了,传出去简直要成为杭州城里的笑话。不知道他日,我在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对老爷和老太爷啊。”
看着一古稀老人哭成孩童摸样,唐老爷子终究心有不忍。“老夫愿意试试看,说不定,能帮徐大人再多享受些年岁。只有一点要提前说好,若想多得些寿数,那徐大人就得保持心境平和,不可激动焦躁。”
“那是自然,”于伯想都不想就一口应下,“若是老爷管不住自己,那咱们就再给他服些安神汤药?”
唐公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
“唐大人,”赵大娘子眼见时机成熟,开口说道,“我家大人,短时间安睡尚可,可他毕竟是杭州城的知府,衙门里日常要他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加上如今您刚刚接手安济坊,想来也是有不少事务需要衙门配合,这......”
赵大娘子一开口,正指出了现在最棘手的问题。要处理衙门的事务,徐文才就不能长期昏睡,可是他一旦清醒了,要想心境平和可就难了。
于伯这颗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要不,让大人辞了这官职吧?”
想了想,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家大人手里走过的破事和烂账可多着呢,这要是辞官了,下一任万一清算,那可就麻烦了。
于伯左看右看,着急得不行,眼神瞅到韩守康身上之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甚至觉得今天这个时机要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于是,也不等和赵大娘子商量,他“咚”一声跪在了韩守康身前。
“老奴听闻韩大人之前在镇江就做过代理知府,想来对于衙门事务自是了然于胸的。如今我家大人这般病体,实在是受不得折腾了。之前韩大人就菩萨心肠,陪着我们去过琅琊王家的老宅,也是深得家主信任的。既如此,老奴恳请大人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再帮我家大人一回吧。”
说着,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于伯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韩守康连忙站起身,双手抓着于伯的手臂就要把他扶起来。
于伯年纪虽大,心意却坚决,双手一绕,甩开韩守康的搀扶,又重重磕了三个头,“不敢受大人扶。大人仁心仁义,前面陪着我们奔波已是很大的恩德。只是我家老爷如今实在是无法处理公务,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好辞官。所以想请韩大人在徐府多留上一段时间,替我家老爷处理手头着急的要务。”
韩守康悄悄望了一眼赵大娘子,只见对方的眼神也正好飘过来,两人眼神一对上,瞬间移开。但就是这一刹的工夫,双方都知道在此事上,对方是盟友。
于是一番推辞和恳求,来来往往之后,韩守康暂且在徐府住下,以徐文才的名义,处理衙门里大小事务。
而要处理的第一件,就是江涨桥下的女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