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碎成残片,半埋于雪,如沉沙折戟,渐失光泽。
墨槐握住她的手,口中的话语也碎成残片,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太……痛苦了……我不想……再纠结……”
太痛苦了。
父是郜离人,母是东郦人,父亲娶了母亲成家,却间接毁掉了这个家。
给予她美好回忆的是父亲,摧毁这些的也是父亲。
她投靠郜离,反攻东郦,对不住母亲和救命恩人。
可父亲是予她性命之人,是她找寻了七年之久的人,助东郦打郜离,对不住她的父亲。
更何况……罢了。
墨槐不愿再想,那个寄托了她生之意念的人已经死了,而她也快解脱了。
“父亲对我很好……主子也是……”
“还有你……二殿下……也是。”
“你们……任何一个人丧命……墨槐都会难过。”
“我在你们中间……摇摆不定……想过不如休战,可是……”
可是国之动向,哪里是她一个人掌控的?
墨槐没了力气,倒在谷剑兰怀里,她气息渐弱,嘴唇翕动。
谷剑兰俯下身子。
墨槐抓住谷剑兰的手,努力支起身子:“冰雪河的声音……比铃铛的声音……好听…………葬河边……”
“烧得了表层土……烧不了里头的陶罐子……你不要担心。”
“他去了……剑谷,亡命之徒……疯狂……你要……”
墨槐身体一软,紧抓谷剑兰的手倏地松开,谷剑兰抬手握住,仿佛抓紧她的手,就能抓住她随风消逝的性命。
“墨槐!墨槐!”
抓不住,墨槐不再回应她,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她怀里,比睡着时还安静。
墨槐是救了谷剑兰性命的人,她初来郜离,欲跳下海崖,是墨槐为她争取到了生路,往后还长伴身侧,与她并肩。
她总说自己没有主见,凡事听谷剑兰的就好,但谷剑兰知晓她心里有主意,任她游走谷剑兰与刘怀之间,也由得她去了。
总不能要求救命恩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她不是提线木偶,她有自己的考虑,就算她最终背叛了东郦,谷剑兰也不会墨槐。
谷剑兰只是不知晓墨槐竟纠结到了这个地步,她竟会选择这个方式成全忠孝。谷剑兰懊悔至极,自己是唯一发现墨槐对刘霄芳心暗许的人,但她竟没有发现墨槐内心深处的痛苦。
她赴死的前一刻,还暴露了刘怀的行踪,墨槐已经用行动表明,她站在了东郦这一边。
谷剑兰内心纠痛,比受刑时还痛,可是痛不了多久,程立雪就把墨槐从她怀中拢了过去。
“刘怀去了剑谷,咱们把墨槐藏好,现在就赶过去。”程立雪掰开谷剑兰的手,“现在没到伤心的时候,刘怀少出皇宫,还不认路,我们提早赶过去,封了剑谷的门,不要让他进来。”
“剑匠也是他的子民!”
“我怕的就是这一点!阿可留下的香能迷惑人的心智,刘怀自己又服食丹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
“你方才也听到墨槐说了,亡命之徒什么都干得出来,刘匀又利用剑匠的女儿炼制丹药,他手上有兵器,你不能保证刘怀不与剑匠起冲突。”程立雪终于扯开谷剑兰的手,喝道,“现在不要等了!快去!”
谷剑兰擦干眼泪,爬起身来。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捏碎了攥住心脏的大手。
“好,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去为墨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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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下,一团灰影撞开破碎的轩窗,就地滚了两下。
墨念即刻拿起弓箭,又瞬间松手放下。
灰影打了两个喷嚏,拍拍脸颊,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向林琢之。
“墨纯,你怎么摸到这里来了?”林琢之话刚出口,立马反应过来,“剑兰在里面?!”
墨纯轻功极佳,他先派出墨纯潜入皇城,寻找被关押的小姑娘们,在保证好她们的安全后飞鸽传书告知情况,做好这一切,她就要去寻找谷剑兰的踪迹,争取保护好谷剑兰。
“她被程立雪带走了!”墨纯朝手心吹口气,拍拍掌心灰屑,“我从里头偷出了这个东西,不知道对主子有没有用?”
铜制虎形,古字印身,竟是一只完整的虎符。
说不定有用,林琢之把它收入怀中。
“程立雪带剑兰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道,我只会轻功,不会武功,只瞧见程立雪把谷姑娘从刘怀手上抢走,然后钻进了暗道。”
她把在房梁顶上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林琢之,林琢之只思索片刻,便翻身下马,要往火海里冲。
“主子干嘛去?”
墨念也拉住他的手臂,摇摇头。
“若不沿着暗道走,咱们就寻不到剑兰的踪迹了!”
“御书房都烧起来了!主子你不能进去!墨槐呢?有没有看到墨槐?她在哪里?”
墨念摇摇头,现在硝烟弥漫,如此混乱,哪里能瞧见一个小姑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