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又叮叮当当地扛过来,哗啦啦落入铁盆中。血腥气瞬间被冰水冲散,谷剑兰呼吸一滞,咬破了嘴唇才没发出痛呼。
“四年前的旧菜,再让大人品一回,这滋味,是不是回味无穷?”
谷剑兰依旧不作声,任他如何言语欺凌,也不会回他半句。
刘怀却感觉受到了羞辱,从没见过这么硬的骨头,打折了也不理睬他一下!
他恼羞成怒,喝道:“动刑!”
谷剑兰倒抽一口凉气,乱发遮住眉眼,掩住她的恐慌,她不是不怕,不是不想活,可若让她以铸剑谱换命,还不是直接让她死。
她头垂得更低,悄悄咬住舌头。
“陛下!陛下!梨州——”
“嚷嚷什么?!”刘怀一喝,狱卒提水的动作也顿了顿,“拖出去!”
“不是,陛下!东郦兵过河了,现在已至梨州城门,二殿下在城墙上遇敌,不知能顶到何时。”
“什么?他们何时——”
今晨就能到达梨州城下,定是昨夜渡的河,刘怀差点问出一句废话。
脑中有什么事情一闪而过,心头似被什么敲中,刘怀又忆不起个所以然来,罢了,什么事都急不过当下之事。
“朕去瞧瞧。”
才出两步,忽然想起牢中的谷剑兰,刘怀甩袖:“杀了,稍后提到挂到城墙上。”
狱卒领命,扛着土袋推开牢门,刘怀转身,又回过身来:“等等,先别杀。”
刘怀上下打量,勾起嘴角:“她还有用。”
————
刘霄抱着剑,紧张得指节发白。
怀中是他从谷剑兰那儿拿来的长剑,是她亲手所铸,刘霄抱着它,仿佛她在他身边,他就不必怕了。
寒风簌簌,军旗飘扬,刘霄记得拿到长剑的地方,是在旌旗飘扬的军营。
四年前,十二岁的刘霄听闻来了个铸剑大拿,他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岂料稍一打听,竟是个碧玉之年的少女。
居然才比他大四岁,女子不呆在闺阁里,跑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刘霄决定去看看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子生的什么模样,挑了个时间偷偷出宫,坐着轩车浩浩荡荡去了南汀。
到了剑谷,管事葛叔来禀告,谷剑兰去了趟军营,刘霄挑挑眉,小小女子敢往大老爷们的堆里扎,不知是不要脸,还是胆识太过,他对她越发感兴趣,直接换乘骢马,一路飞驰至军营。
河风凛冽,旌旗半卷,颤巍欲斜,还没走近军营,刘霄便听到营中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夹杂的几声轻佻的口哨,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俺是正淫君子,俺没有调戏姑娘的心,俺叫鸭毛,愿意陪姑娘试剑。”
这把声音中气十足还土气十足,听着像个大块头。
“但俺只有一把偃月刀,俺爹铸造的,够硬,俺会控制好力道,不会弄断姑娘的剑,不会弄哭姑娘。”
队里有人贱兮兮地笑起来,鸭毛挠挠头:“俺最怕听到鹅毛哭了,安慰都不停,所以姑娘放心,俺不会……”
“我知道。”清凉温柔的声音让刘霄耳朵一亮,只听得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来吧。”
纵使身边都是狭促的声音,姑娘仍岿然不动,刘霄勒马停下,止了兵士行礼的动作,愈发好奇这位无畏的姑娘,生的到底是什么模样。
刘霄捂紧狐裘,往营中走,只见得人头攒动,兵士们围成一圈,正凑在一处看热闹。
忽闻刀剑相碰,伴随人群中一声惊呼,圈中火花乍现。鸭毛大喝一声,偃月刀狠狠劈下,细雪乍起,一抹胭红色身影如飞燕般腾空而起。
腾起只有一瞬,刘霄没有瞧清她的模样,只踮着脚尖,听场中怒喝声声,逐渐脱力,而清脆碰撞声此起彼伏,似没有休止。
他拨开人群往前,挤到了最前头,忽然火花乍起,从刘霄眼前划过,鸭毛偃月刀脱手,当啷一下落到地上。
偃月刀被长剑砍出豁口,刘霄钉着这把刀,愣在原地,直到乌泱泱一大群人山呼叩见殿下,他才回过神来。
他回神的第一眼,就看向了那抹胭红色身影。
“咳咳,抬起头来。”
柳叶眉杏仁眼,白里透红的芙蓉面让刘霄心尖一颤。
单是这一刻,刘霄就定下了未来的王妃,再看看她那双冻红的双手,刘霄的愈发坚定。
再过几年,他就把她娶了,她做了他的王妃,就不必铸剑试剑,这些下人做的活儿,怎能劳烦她亲自去做?
“殿下,这把剑——”
“是把好剑,本王喜欢,你送给本王成不?”
就当作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