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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浩浩荡荡往剑谷中去,剑匠还以为哪里的匪人要来打家劫舍,吓得关紧大门跑回谷中。谷剑兰问讯赶来,却见兵士在外头跪了一片。
“鸭毛?”谷剑兰没有开门,只从门环小洞处探出去,“你不在军营里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鸭毛已升为总旗,带来的都是他旗下的兵,这一望过去皆是头颅,兵器皆搁在脚边,颇有一副缴械投降的架势。
“请谷大人为小人做主!”
鸭毛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越说越愤慨,末了,他忽地撑起长剑站起身,高声吼道:“东郦趁火打劫,掠我妹妹,我等与东郦官民不共戴天!”
他的声音回响在剑谷中,震得雪絮簌落,枯枝乱颤,谷剑兰面色不虞,分明是刘匀的错,怎地怪到对岸去了?
正思索,葛叔听到声响,颤巍巍从剑室里出来,他瞧见谷外景象,只急切地问儿子:“鹅毛找到了?”
谷剑兰打断鸭毛的话,抢道:“都先冷静,若他们想取鹅毛的性命,就不会让她有机会同你们报信。”
鸭毛道:“此话怎讲?”
“他们一定是需要什么,要拿鹅毛来与我们谈条件,兹事体大,咱们不如先上报皇——”
“不可!”鸭毛忽地喝道,又反应过来,将声音压低了些,“这等小事,不必劳烦陛下,鹅毛在对岸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求谷大人速速施以援手,若上报皇帝,还要等待决策,鹅毛到时候不知还……”
葛叔双腿发软,朝谷剑兰跪下来:“看在小的为大人做了三年剑匠的份儿上,求大人救鹅毛一命!您救得鹅毛,小的往后一定为您当牛做马,身家性命全为大人铸剑去!”
谷外请求声此起彼伏,谷剑兰颦眉,知他们虽是请求,实为要挟,这件事自己已推脱不得。
她等到山谷回响散于风中,剑谷万籁俱寂,才淡淡开口:“昨夜那被追赶的人,当真是鹅毛?”
此话一出,剑谷内外更静了几分,鸭毛支吾道:“尚不可知,我们只是偶然见着了她,若她回不来,我和阿爹……”
谷剑兰敛眉,转过身去,瞟了一眼西室,大致计划在心中渐渐成型。半柱香后,她转过身,对鸭毛与葛叔道:“要说救人,谈何容易?若要对岸军营罢休,多少都要付出一点代价,也不知你们到底愿不愿意?”
鸭毛猛地抬头:“只要能救回鹅毛,小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愿意!”
“好。”谷剑兰掸掸衣袖,打开谷门,“那便请鸭毛和葛叔,同我一起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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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念很想揍这姑娘一顿,但想想她怕得情有可原,也就只能忍一忍了。
墨纯墨弯来给兵士们送吃食,墨纯还分了鸡腿给她,可直到鸡腿结了霜,鹅毛还是不肯吃一口。
“哎呀,浪费了。”墨纯拿起碗里的鸡腿,放到火边烤,“好心留给你,你却不吃,那还不如我吃呢。”
“你脑袋里就晓得吃,能不能干些实事?”墨弯掀帘而入,手里端着杯恩施玉露,“听凃大人说你已有一日没进食,不觉得饿,要不要喝杯茶润润喉?”
墨纯烘烤鸡腿,凉凉道:“她连鸡腿都不吃,喝什么茶呀?墨弯你白费力气。”
墨弯没理会她,半蹲身子同鹅毛道:“我们若想要你的命,就不会把你从河里救出来,该任你自生自灭,冻死在河里。”
鹅毛颤了一颤,墨弯捕捉到她的表情,继续道:“所以,我们不逼死你,你也别把自己逼死了。”
说着她递上热茶,鹅毛怯生生抬起眼,颤着手接了。墨弯见她放下心防,又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同对岸报信,是想回去吗?若想回去,就自己扎个筏子走吧,但到了那里,不要说咱们亏待了你,没做过的事,不要瞎编排。”
鹅毛攥着那杯茶,没有回话,墨弯看她不兴奋也不抗拒,眉宇间的忧郁还未散去,便知她仍在犹豫不决。
“不想回去?”
鹅毛眼皮跳了跳。
“害怕父兄把你送回郜离大皇子手里?”
鹅毛浑身一颤。
墨弯心下了然:“既然不想回去,为何还要向对岸报信?”
“我……我……”
“孤身处于敌国军营,害怕?”
鹅毛抿唇不答。
“照这么说,咱们该早点来的。”墨弯站起身,叹了口气,“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鹅毛终于抬眼看她,泪眼汪汪。
“接你的船已经到河中央了,咱们现在要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