凃盼疯了。
准确地说,他在血月出现之前就已经疯了。
林真对血月之说存疑,本打算今夜之前拜访一下凃盼,却在此时听下属回话,凃盼因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被押入地牢不得出,心中疑云更甚。
乱的什么语?惑了哪方众?林真抓了几个当时在场的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真暗中揣测,他们不说,他自己去问也无妨。
入夜时分,他便下了阴暗的地牢,忍着潮湿闷臭,走进牢房深处。
丛棘之内,凃盼蓬头垢面,眼神浑浊,像是被谁抽走了灵魂,行尸走肉般在牢中徘徊。
活像个疯子,没点官样。林真腹诽两句,转头要吩咐狱卒开牢门。
“你是哪里的皇帝?”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低语,林真回头,瞧见一张狰狞的脸扒拉在丛棘上,与自己的耳朵仅五寸之遥,他吓了一跳,不自觉倒退两步。
凃盼瞅见他的反应,笑得面孔扭曲:“皇后枉死,来寻仇了,你怕不怕?”
这句话吓得林真心里一咯噔,他箭步上前,倏地攥住凃盼的衣襟:“你知道什么?说!”
“太子大婚那晚,商大人寻太子议事,我姐姐是商大人府上的丫鬟,也随商大人进了宫。”凃盼伸出一只手指,在林真面前比划,“我姐姐看到太子妃悄悄从婚房出来,从东宫到梅儿园,应该是闷得慌了。”
凃盼随着他手指的动向,心跳得越来越快,他手心冒汗,攥住衣襟的手越来越紧。
“你姐姐在哪里?还看到了什么?”
凃盼指指顶格,喉中发出风箱般嘶哑的声音:“我姐姐吗?去天上跟先皇后求证了。”
“求证什么?”
“求证是谁杀的她,求证……”凃盼靠过去,神秘兮兮道,“求证当今太子的生父是谁。”
林真浑身一颤,像是被两记大锤砸在胸口,震得脑袋嗡嗡。
“是林承囚禁了她,她自己来求本王的,本王有王妃和疏儿,怎么可能带她去找刘怀?!”林真反应过来时,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他心下一恼,转手掐住凃盼的脖子,“当今太子的生父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凃盼喉中滚出咕噜噜的嘶叫,面色涨得通红,可他却嘴角上扬,状似癫狂,仿佛并未被窒息感影响。
“先皇后已薨,此事无人可知,要不……王爷算算太子殿下的生辰?”
林真瞪视他片刻,陡然松开了手,凃盼软倒在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爷啊王爷,数夜梦回,有没有想过梨儿园一夜是真是幻?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否真的只有一个孩儿?”
最后一句话敲在了林真心上,他迅速计算了太子的年岁,脑袋愈发清明。
如果真是如此……真是如此……那他就不必再纠结了。
林真曾想过和刘梨枝一起走,却又放不下林疏之,久而久之心魔渐起,梦境从梅儿园旖夜,变成了刘梨枝质问索命。
该如何做到两全其美,给儿子林疏之和亡故的刘梨枝一个交代?
不如弟继兄位,既能为林疏之谋个好前程,又能与郜离互通,帮衬刘梨枝的弟弟,如果太子和林婷珊当真是自己的孩子,那便更不用顾忌了。
天命所归,名正言顺,同是皇室血脉,帝位不正的只有林承!
可是,他该用什么理由造反?若只是因为刘梨枝,难免会传出兄弟阋墙的丑话……
“二伯,你怎么从地牢里出来了?”
林真回过神的时候,已走出地牢几里路,面前站着的,是他的侄女林婷珊。
名义上的侄女。
“二伯在想什么?我叫您这么久,您都没有听见。”
银盘脸杏仁眼,林婷珊的五官与她娘亲一般清秀,这双浓眉酷似林承,不对,这双浓眉也有可能是接自己的,还有耳朵、鼻子、嘴巴,越看越像……
“二伯?”林婷珊的手在林真面前晃晃,她一脸讨好,“您能不能帮我修一下这个小陶俑,它被沁萍摔坏了。”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