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嫩失踪了,失踪前留下一封信。
谷剑兰将信递到刘怀手里,他看完信,立即将刘匀召入御书房。
刘怀最在乎自己的面子,万料不到是亲儿子打了自己的脸,他的怒火已经窜到了头顶。
“你平日沾花惹草也就算了,沾到朕的头上是怎么回事?!”
刘匀跪在案台前,不敢抬头:“儿臣没有逾矩,不知是谁诬陷儿臣?”
“诬陷?她自己说的话还能是诬陷吗?”刘怀捻起那封信,扔到刘匀脚边。
刘匀拾起来,看了两眼。
情沼挣扎,备受煎熬,故自行出宫,寻水静心,陛下不必担忧。
刘怀一掌拍在案台上,宣纸翻飞:“你昨日探她一探,她今日就不见了,她离宫不是因为你,还会因为谁?”
刘匀百口莫辩,跪在地上不出声。
谷剑兰轻咳两声道:“当务之急,还是派人寻到桑嫩才好,寻水静心,她恐怕……”
“还用你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刘怀怒道,“朕早已派人去寻,都寻到南汀去了。”
“桑嫩姑娘或许……不在南汀。”
墨槐声如蚊蚋,但在这偌大的御书房里,她的声音还是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不在南汀?还能在哪儿?”
墨槐看了谷剑兰一眼,不敢贸然出声。
“朕准你御前答话。”
墨槐撩袍跪下:“谢陛下,现虽近春,但南汀冰雪河尚未消融,哪里听得静心水声?若姑娘一时想不开,南汀也非最佳地点。”
“那你觉得她在何处?”
“回陛下,许在梨州外镇海崖边,桑嫩曾私下同奴婢说过喜聆海音,那儿还可……”
刘怀无意扫了谷剑兰一眼,震袖道:“立刻派人,到海崖一寻。”
————
浪潮拍打海岸,激起朵朵雪白浪花。
天色阴沉沉,飘着细雪,为海崖边单薄的影笼上一层轻纱般的雾。
桑嫩立于海崖边缘,茫茫然望着远处海天一线,不知在思索什么。
苍生万物只余浪涛拍岸声,声声击打在桑嫩空旷的心上,她倏然回想起自己坎坷的前半生。
从闺阁小姐沦落成军妓,饱受三年折磨后被掳到郜离,又做了两年皇帝宠妾。
桑嫩闭上眼,浪涛声里似混着恶鬼嚎叫,朝她逼近,她连连后退,倏地被石子绊倒,跌坐在地。
她厌恶榻上的污糟事,厌恶一张张贪图她美色的脸。
她讨厌男人。
她捂住耳朵,可恶鬼嚎叫却似穿透耳膜,盖过浪潮声,越逼越紧,压得她喘不过气。
耳边又多了她透不过气时的急促喘息,四周尽是令她憎恶的声响,它们逼近桑嫩,似要将她四分五裂……
“桑嫩!”
熟悉的呼唤打破了所有的嚎叫,她睁开眼,所有幻音尽数湮灭,化成缕缕薄烟。
桑嫩长舒一口气。
呼声急切,她如梦初醒,踉跄着抢到海崖边缘。
几道人影跑近,谷剑兰呼唤她,墨槐盯着她,桑嫩没想到,刘怀竟然会亲自来。
他们在她几步之外停下,生怕把她逼下海崖。
刘怀朝前几步,柔声安慰:“你还带着伤,行走不便,有什么事情和朕商量,不要一个人乱跑。”
桑嫩看了谷剑兰一眼,悄然后退一步:“陛下之恩,妾无以为报,妾自省良久,恐陛下父子生隙,唯有一死,以报陛下之恩。”
“等等!”听她这么说,刘怀更加紧张,“你先回来,朕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孰是孰非朕心里清楚!”
他向桑嫩伸出了手:“朕赦你无罪,这里风凉,你回来。”
桑嫩泫然欲泣,仍不肯过去,刘怀尝试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后面的话谷剑兰听不到了,只见得桑嫩身形单薄,衣袂纷飞,像是随时能被海风卷下悬崖。
她收回视线,目光倏地被崖下一处乱石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