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将军敬佩陛下体恤下人,现在气在头上,难免行差出错,剑兰乃国之重臣,何不等到桑嫩姑娘苏醒之后再问清来龙去脉?”
“证据确凿,何须再问?”
“本将军相信剑兰不是这样的人。”
刘怀这才转头看向林琢之。
谷剑兰跪着,他在身边站着,林琢之抱拳行礼,腰杆挺直,低眸垂眉,目不斜视。
他应该在谷剑兰的诱惑下完全归顺郜离了。
刘怀的想法千回百转,好不容易得到一员大将,这员大将现又痴迷于谷剑兰,如果现在重罚她,他若记恨上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自己最宠爱的姬妾受了这等磨难,像是直接打了刘怀的脸,他咽不下这口气,罚是一定要罚,但看在林琢之的面子上,必定不能罚得太重。
“也罢,就听林小将军的,念谷大人初犯,禁足一月吧。”
“陛下——”
林琢之还想再说什么,谷剑兰却率先福身领命:“臣领旨,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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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往寝殿走,走在弯曲静谧的宫道中。
林琢之百思不得其解,趁着此处无人,将谷剑兰拉近。
“刘怀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人之欲望,可以理解?”
谷剑兰低声道:“昨夜在房梁上窥视的暗卫,是陛下派来的人,那人昨夜向陛下报信,告诉他我们在屋里都干了什么。”
林琢之面色一赧:“我还以为是梁清秋派来的,想故技重施,让他以为咱们掉以轻心。”
“所以陛下说‘人之欲望,可以理解’。”谷剑兰长长叹了口气,“至于桑嫩,你记得她昨夜带伤进屋与我搭话吗?”
“记得。”
“陛下听了暗卫一言,桑嫩恰巧此时受伤,他会不会联想到她撞破了我们的好事,所以被我鞭笞?”
“可桑嫩来的时候,暗卫已经走了,虽说是前后脚的事情,但这两件事表面上看并无关联,陛下又如何将其联结起来?”
“这就要说到桑嫩这个人了。”
谷剑兰语调平平:“两年前郜离进犯,首先药倒了北境边防,军营里有不少军妓,桑嫩就是其中之一。”
“梁清秋见桑嫩貌美,便将她带回郜离收为侍女,方便挟恩让她听命自己,以美色行事,后来阴差阳错,桑嫩被陛下看中,梁清秋便顺手将她送了过去。”
“那她后来怎么成了你的侍女?”
谷剑兰停下脚步笑笑,终于抬头看他,一双美目在他脸上流连:“陛下原本想把她送给你的,你知道吗?”
林琢之一顿:“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她就要替我整理衣裳。”
她继续往前走:“她被人这样送来送去,也是可怜,我看她也是东郦人的份上,借口让她和我一起服侍你,才把她留了下来。”
“一起服侍?她不是刘怀的宠妾吗?他也同意?”
谷剑兰长叹一声,瓮声道:“像她这样的,谁会把她当人看?”
林琢之亦是惘然。
桑嫩曾做过边境的军妓,现在在郜离做皇帝的宠妾,于她而言,现在已经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刘怀将所谓最宠爱的姬妾送给林琢之,这是对他的“恩赐”,是郜离对待上宾的最高礼遇。
“桑嫩是梁清秋送给陛下的,这件事我清楚,昨夜陛下处罚梁清秋,意味着认定了梁清秋想要刺杀我,由此,他以为我对梁清秋心怀怨恨,转而拿桑嫩出气。”
林琢之理明白了一些:“他从桑嫩身上的鞭痕判断出是你动的手,他之所以将这两件事联结在一起,是因为他认定你借桑嫩破坏我们好事为由,拿桑嫩泄愤。”
“对,陛下自以为看破了我,认为我拿‘人之欲望’做掩饰,实际目的是用桑嫩报复梁清秋。”
刘怀为谷剑兰鞭笞桑嫩的结论找好了借口,建立了看起来天衣无缝的逻辑,这恰恰掉进了设局人的圈套里。
“对付你的人定是很了解刘怀的,会是谁,你心里有数吗?”
“只有梁清秋。”
“什么?”林琢之停下脚步,拉住她,“可她昨夜受刑,呆在她殿里没出来,你怎么证明是她?”
谷剑兰忽然起了调笑的心思:“那之哥哥信不信我?”
“你……”林琢之被她的杏眸迷得恍惚了一瞬,“只有一种可能,真的不再有别人?”
她揽住他的手臂,脑袋朝他肩上一靠:“你就说信不信?”
“信,可是——”
“信便好了。”谷剑兰没让他说完,揽着林琢之往回走,“别人信不信我无所谓,只要你和墨槐信我便好。”
聊着聊着,他们回到了寝殿,谷剑兰把门推开,回头看他:“之哥哥今夜还和我一起吗?”
林琢之在门外驻足:“就送到这儿了。”
“你只在我这儿过一晚,宫人们会说闲话的。”
听说过过夜会遭人非议的,没听说不过夜也会被说闲话的。
林琢之斟酌片刻,踏进了寝殿门槛:“叫墨槐给我收拾衣物,我以后都住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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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的日子没能度过多久。
刘怀觉得时机成熟,便把林琢之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