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之下令之际,林琢之暗忖着,墨纯消息传到何处,墨念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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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槐赶到铁匠炉时,院外厮杀声同时响起。
她赶紧上前堵门,还未碰到门闩,一团白影就“砰”地一下将门撞开,迅速钻了进来。
墨槐吓得后退一步,定睛一看:“墨纯?”
“街上乱了,总督和主子都上了城墙。”墨纯上好门闩,回头喝道,“剑铸好了多少?把铸好的都送上城门去,墨槐,主子吩咐你带大家往小门走,镇南有条小溪,往上游走,先逃出去再说。”
她环顾一圈,问道:“墨念呢?”
“溪边。”谷剑兰应道,“去溪边打水,铁匠炉后的雪水溪流不够拿来淬火,所以……”
墨纯立刻打开两道门闩,却被墨槐按住:“外头这么乱,你找不着他的!”
“那怎么办?城墙那边需要他啊!他要是……”
“他会回来的。”身后的墨弯出声道,“他一身武艺,就算被逃难的居民冲散,也会想办法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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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却仍有源源不断的郜离兵往上涌,林琢之手持兰剑,鲜血不断从剑尖滑落,在他们脚下形成细细的红溪。
敌兵架势愈发凶猛,他们快支撑不住了。
城墙下号角吹响,郜离兵高喊着爬上云梯,又一批敌兵即将攻上。
林琢之一剑劈下,手腕却疼得颤抖不止。
林疏之忽地转身,将林琢之别到身后,自己面对垛口:“你在后边看着,我来!”
话音刚落,垛口处爬上一个士兵,双手举剑猛地下劈,林疏之抬手挡格,“叮”地一声,长剑竟被士兵斩为两截。
林疏之满眼震惊,郜离兵狞笑着再次举剑砍杀,他将林疏之往后一扯,兰剑迎击而上,一剑斩断郜离兵手中的铁蛇剑。
郜离兵被剑上流光刺中眼睛,下意识抬手遮眼,恰在这一瞬间,他觉胸口一阵刺痛,血腥味窜鼻,而后浑身脱力,从垛口坠下。
“你这剑不行,我来。”
林疏之终于回过味来,提起精神,严阵以待。
“咻咻”,数道拉弦声响彻雪地,林琢之抬头,见长箭密密麻麻,如雨般直朝城墙上来,林琢之暗道不妙,取来盾牌,和林疏之猫腰躲好,听得破空声渐近,箭雨叮叮当当砸在盾牌上,声响盈耳不绝,许久方消。
还未得片刻喘息,头顶剑鸣又起,郜离兵趁着箭雨袭击时爬上垛口,箭雨一停,便立刻探身,要取林琢之性命,须臾间剑光一闪,一道黑影窜过,郜离兵一声闷哼,身形顿滞。
流光溢动,鲜血飞溅,郜离兵仰面坠下,来人横剑在前,倒退两步,将林氏兄弟护在身后。
“墨念?”
墨念回头,脸上血迹斑斑,剑上流光映亮了他泛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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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哀鸿遍野,杀声漫上雪空,院门频频被撞,木屑七零八落。
墨纯领人带走兵器,墨弯墨槐带匠人走过小门,才踏出门槛,哀嚎声便如浪潮般扑面而来。
墨槐郝彷拔剑,为匠人们破开一条血路,匠人们挂心家人,一踏出门槛便四散而去,墨弯压根没来得及劝住他们。
还没走出长巷,门前就只剩他们四个人了。
“郜离……是已经破城了吗?”
谷剑兰看着巷外乱象,数月前边镇屠杀惨象涌入脑海。
妇女孩子的哭喊、堆积如山的尸体、随处可见的鲜血、持剑狞笑的士兵,谷剑兰头昏目眩,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周身,她忽觉反胃,就差没靠着墙角吐出来。
“跑、先跑!”墨弯喊道,“这是死胡同,别呆在这儿!”
四人各持一把剑,互相掩护着冲出巷子,巷外厮杀声盘旋而上,百姓拖家带口四处奔走。
耳边惊呼骤起,妇人紧紧护住自己的孩子,被郜离兵撞倒在地。
谷剑兰抬眼便见郜离兵朝她们举起屠刀,当即冲上前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姑娘!”
墨槐上前拉住谷剑兰,就这么一下,慌乱奔逃的百姓瞬间将二人与墨弯他们冲散。
墨槐腰上的铃铛泠泠作响,二人互相搀扶着,又躲到路边一条黑巷子里。
谷剑兰看着巷外乱象,忧心忡忡:“林大人那边……”
“墨念大概赶到城墙上了,有他们支援,郜离兵……”
墨槐顿住了,郜离兵出现在城内,城门那边的林琢之可能凶多吉少。
“我们快走,先逃出临镇,找舅舅支援!”
墨槐不由分说,掩护着谷剑兰混入人群,恰在此时,巷内忽然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揪住了谷剑兰的后领。
“谁?!”
长剑出鞘,往后一划,那人霎时松手,退后两步。
巷子光线极暗,黑影拢住来人大半个身子,谷剑兰见得其人腰间隐有流光窜动,心里一咯噔。
那人缓缓踱出,面孔逐渐清晰。
谷剑兰咬牙,果然是她,她竟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