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之抱着胸,明显不信。
谷剑兰摩挲剑身,面露惋惜:“锡是好锡,剑身亦是光亮,这剑本该是练兵良器,可惜剑匠一时失误,留了隐患。”
她平举长剑,屈指在剑肩、剑从、剑范轻敲几下,最终停留在剑格外七寸处。
“这儿。”谷剑兰轻扣两下,“这里是最脆弱的。”
林疏之挑眉:“哦?有多脆弱?”
谷剑兰将剑提高,瞥了林疏之一眼,忽然一口咬住剑槽,单手握住剑柄猛地往下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剑身与剑柄断为两截。
谷剑兰偏头,把口中大半截剑身吐出,剑身叮铃落地,激起一层薄雾般的细雪。
一咬一掰,林疏之看得目瞪口呆,谷剑兰面不改色,将剑柄双手奉上。
“不知林总督被蒙在鼓里多久,竟说此为世间难得的宝剑,今日民女得见,帮林总督辨别,还请您日后擦亮双眼。”
林疏之愣愣接过剑柄,微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谷剑兰将剑柄交还,微微福身:“民女告退。”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林疏之一个人站在原处,迷茫地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看着她消失在廊角深处。
————
谷剑兰故作镇定,走得远些后,才敢抬手按揉自己的腮帮子。
方才头脑发热,一口咬下剑槽,把自己一排牙齿都震麻了,她阖着杏眸,暗里龇牙咧嘴,缓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她叹口气,才抬眼,便见一片粗布麻衣掠过,小黑手攥着未开锋的剑,郝彷站在谷剑兰面前,羞赧着挠挠头。
“这么早?”
郝彷脸红道:“大小姐也早。”
“怎么这时候来了?”
“昨、昨夜差点破城,我、我一个男子汉、帮不上忙。”郝彷拿起手中剑,摩挲两下,“我也去、也去,可以添一份力。”
谷剑兰笑笑:“难为你有这份心。”
“墨、墨弯提点我的,她说我力气大,要是、是砍郜离兵,定、定能削掉很多脑袋。”
谷剑兰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郝彷也跟着傻笑起来。
“大小姐来铸、铸剑吗?”
谷剑兰点头:“研究一晚上了,想早点做出来。”
“我帮、帮大小姐?”
“不是要练剑?”
“墨、墨弯去找墨、墨念小公子。”
墨弯还请动了墨念,委实是上心了,谷剑兰没有拒绝,推开铁匠炉的门。
“剑兰!”
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二人回头,见林琢之身着暗蓝色襕衫,匆匆赶往这边。
“林大人?”忽然瞥见他手中攥着的宣纸,谷剑兰疑道,“你这是……”
“有事要同你说,关于……”林琢之看了郝彷一眼,“你先下去。”
“啊?啊……”
郝彷不解其意,但还是挠挠头出去了,林琢之把谷剑兰拉进铸剑房,将门关严实。
他神秘兮兮地摊开图纸,谷剑兰凑上前看了一眼,心中一喜。
从所需材料到铸剑过程,林琢之画的图纸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个想法来源于幼时二人斗草剑一幕,林琢之闹着玩,在草剑里揉了亮片,挥舞时荧光反射,差点伤了谷剑兰的眼睛。
时月白雪茫茫,若海无边,打仗时先伤对方一双眼,倒是比后发制人迅速得多。
林琢之也拿过谷剑兰的图纸,两相对比,心中暗喜,好一会儿才发觉谷剑兰正满脸意外盯着他看。
“怎么了?”
谷剑兰道:“大人在上京……学过铸剑?”
林琢之暗道不妙,强自镇定道:“没有,都是纸上瞎谈而已。”
“是吗?”谷剑兰没多问,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图纸,“听闻林匣玉也好铸剑,林大人在上京和他可有交集?”
林琢之眼神躲闪:“你已无冤情可陈,还寻他做什么?”
谷剑兰摇摇头:“寻他只是彼时下下之策,我早听闻世子爷痴迷兵器,欲揽铸剑之才,剑兰久仰大名,想过长大后到上京与他一会,不过……”
林琢之无意识冷道:“不过什么?”
谷剑兰叹了口气:“贵人的事情,我还是不要妄议的好。”
她点到为止,没有多说,拿着图纸往铁匠炉后走。
“这儿正好有乌金,我们先尝试着把剑铸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