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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剑染碧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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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叔握住她的手:“大小姐你逃出来就好……夫人她……”

“您看到阿娘了!她还活着?”

白叔摆摆手:“造孽啊,我逃时瞧见夫人尸体,给拖过来了,寻思着能找一块地,把她葬咯。”

“拖过来了……”谷剑兰脑袋嗡嗡,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湮灭,那股郁结之气窜到喉咙口,堵得她呼吸困难,“阿娘在哪儿?快带我去!”

扒在窗框上的手放下来,谷剑兰忘了自己双足负伤,情急之下踏下小榻,才落地,酸痛自足而上,她栽倒下去。

林琢之眼疾手快捞住她:“别乱动,我抱你出去就是。”

寒风呼啸而过,白叔领着林琢之,林琢之抱着谷剑兰,往路旁郊草深处走。

道路深处雪掩地,郊草深处板车席。

白雪覆着草席,草席裹着尸体,席边露着棉袖,水红色在白雪絮里分外扎眼,正是边镇被屠当日母亲所穿衣裳的颜色。

“剑兰!”

扑通一下,谷剑兰从林琢之怀里挣脱出来,膝盖着地摔下。

谷剑兰不顾雪的冰冷与草尖的刺痛,膝行至母亲跟前,窸窣声骤停,捻着草席边缘的指尖亦停。

眼前即是母亲,谷剑兰仍不敢揭开草席,仿佛没见着脸,尸体就可以不是她。

沉默良久,她一咬牙,忍痛一揭,母亲苍白的脸映入她眼中。

母亲死得不安详,眉头皱着,嘴微张着,好似刚说完那个“跑”字。她冻僵了,脸颊结了层冰霜,雪花染白她的发髻,徐娘的年纪,成了白发人。

“阿娘……”

谷剑兰抱住母亲的尸体,企图用身体温暖她,呜咽哽在喉头,双肩微颤,纵使泪水肆意,她已然哭不出声。

郊草窸窣,风也在呜咽,哭声嘶哑,如小兽低嚎,谷剑兰猛喘了几口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再抬眼,眼前景象竟渐渐模糊。

“剑兰?剑兰!”

林琢之的声音亦是愈发地远,谷剑兰身子一软,知觉全失。

————

梦里母亲还年轻,簪花叠鬓,眉目艳丽。

白叔也还年轻,大小伙子见妇人,面红如霞,他向母亲鞠躬,腰弯得像只海虾,直起身来头都不敢抬。

谷剑兰觉得他害羞的模样好玩,上前把苇草做的剑送给了他。母亲借着这把草剑给他出题:“什么兵器可以对软剑?”

“弯刀。”白叔答得很利落,“弯刀对软剑,后发制人。”

母亲点点头,对这位新学徒的悟性很满意:“好,那你便造一把能制软剑的弯刀吧。”

后来白叔造出弯刀,把它挂在正堂墙上当装饰。

谷家庄主铸剑,刀枪箭弩是其次,谷泽远只管造剑,其余兵器的铸造、出手,乃至庄子收徒,全都由母亲金秋秀负责打理。

次要兵器不进库,当成装饰在堂里屋外四处挂,拿来应急,谷剑兰偶尔取下来把玩,看看哪件兵器用得趁手。

她从小心就大,什么都想学,今天陪父亲锻打,明天随学徒练剑,后天陪母亲上山采锡,大后天又缠着白叔讲故事。

她从来都是无忧无虑,庄内什么事情都不必忧心,谷剑兰想,如果没有郜离国,她的生活可以更加自在。

郜离国上到皇帝下到小孩,上梁不正下梁歪,无耻到令人咂舌。

北境腌菜,郜离小孩说是东郦国学他们的;边镇暖炕头,郜离人埋汰不实用,转头回国捣腾去了;现在边镇谷家庄的铸剑术,他们学不到,就想毁掉。

不要脸。

谷剑兰埋汰多了,祸至心灵,三两个郜离小孩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来抢她手上的草剑。

“还我!”

她转头要去抓,郜离小孩亮出弯钩,哗啦一下朝臂上来,忽有人影闪过,挡在她身前,滋啦一声,血花飞溅,那人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月牙形的疤。

“之哥哥!”

谷剑兰一喊,清醒过来,杏眸大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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