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最大的酒馆内,一位貌美的红衣女子正与宾客诗酒同欢,女子眉眼倨傲,素手执盏间流露无上风情,醉笑风月。
一只手夺过女子的酒杯一饮而尽,血红的眼里满是心疼,“蕊儿,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女子美艳的眼眸轻挑,白皙的手扶了扶额,痴醉的眼里微微清明,嬉笑道,“公子,若是来喝酒,奴家敬你一杯。”魏礼看着被众人簇拥满腹文采又妖娆妩媚的姜蕊,像是变了一个人,但依旧夺目惹人心神。
其时一位妆容美艳,端庄威严的贵夫人碎步而来,神色几分薄怒,眼神微眯,“蕊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又淡淡扫了一眼,语气略带刻薄之色,“我已通知在坐诸位的家眷,想必已在赶来路上。”
酒馆众宾客瞬间一哄而散,雍容华贵的夫人猛然扬手扇了女子一巴掌,“谁允许你如此轻贱自己?”女子头发凌乱散在肩上,对此番质问置若罔闻,只是静静看着姜夫人,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深邃。随后忍不住癫狂大笑起来,双手不停在身上撕扯,“娘,我疼,身体每一寸都在撕裂的疼。”
“我是姜蕊,也变成了姜婵,我施于她的,她受着的,又千倍万倍的还回来了,那些折磨我都领教到了。”
姜夫人瞳孔微震,心有顾虑地看了眼一旁的魏礼,继而换了副温和的语气,“你是病糊涂了,娘带你去看大夫。”
姜蕊用力甩开她的手,怒吼道,“我从小就与你一般狠毒,并未觉有错,只是我才知道,一个人施出去的坏,必有一个人受着,有天两者合二为一,只剩心口日日烧灼的疼痛。”
姜蕊掏出怀里的刀就往身上扎,“就是这里,还有这里,这里疼。”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心中多了快感,露出虚弱的笑意,魏礼急忙抓住刀刃,手被划出深深一道口子也毫不在意,眼神中满是哀求,“蕊儿,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姜夫人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姜蕊,惊恐地捂住了嘴巴,俯下身用手遮住她伤口,语气有些颤抖,“我的儿,你别吓为娘。”
姜蕊的眼神空洞木然,口里吐出血,轻笑道,“你罚姜婵跪在冰天雪地,不停鞭打她,把她沉湖时,我都在她的身体里,我想喊你却叫不出口。”
姜蕊只觉得尽是遮天蔽日的黑暗,置身于漆黑冰冷的湖水,原先她以为可以将属于姜婵的部分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她并不想与她共情,想当旁观之人,平静看她如履薄冰的凄惨半生,却发现不能,那些疼痛让她有种生命耗尽的脱力感。
“我早跟着她一起死了,徒留破败不堪的躯壳。”
眼看姜蕊一口气将尽,姜夫人急忙攥住她的手,眼神悲痛,恸哭道,“你说为娘恶毒,那你可知,我本是御用皇商之女,其时家族负责运送贺寿贡品,父亲原有一挚友,托他经手转运货物,父亲很是信任他,结果贡品全被调包,皇上震怒,下令株连九族,昔日皇恩浩大的皇商变成了阶下之囚。”
“原这挚友受人蛊惑专为父亲设局,想私吞官商之誉,可怜我家族上下几百口人性命,我永世不能忘记,父亲如此慈悲至极宽宏大度之人,带我逃出后,双手不停在颤抖,声音哽咽地向我道歉,随后自刎身前。”
姜夫人转过头看她,字字掷地有声,“那位挚友当初显赫一时,后来城中谣言四起,说他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美貌女子迷的五迷三道,不久祖业日益衰落,被下令查封家产,便是我还他的‘谢礼’。”
“你说,为娘如何善心?不把你教成狠心如何安身立命。”
姜蕊硕大的泪珠掉落,摇了摇头,哽咽道,
“那你报仇雪恨后就该停止杀戮,其他人是无辜的,何苦又扭曲成了与你所痛恨的人别无二致的恶毒,不伦不类的折磨自己,就像如今的我一样。”
姜夫人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苦笑道“我的儿,杀身之人的杀戮岂轻易有回头路,既然你说施受一身,倘若你今日一死,为娘就大开杀戒,千般孽障加诸于身。”
“你若还有点怜心,那就好好活着,为娘愿意赎罪。你既磨我心,便叫生死不宁。”
俩人四目凝噎久久相视,而一旁的魏礼却心下大骇,他没想到姜婵受过那么多苦,也从未了解过姜蕊施虐重重,只觉得心里难受,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她死,急忙抱起姜蕊的身子向医馆的方向跑去。
而就在酒馆二楼,花似酒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水鬼,不禁赞叹道,“姑娘好心计,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水鬼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酒,口中微涩,平静道,“公子莫不以为那是幻术。”
“其实,那是炼狱。”
“水鬼,自能通冥界。”
所以姜蕊才会那般感同身受的痛苦。
叶风止侧目而视,“怎么不见那位忠心丫鬟。”
水鬼淡淡道“我已经把她安顿好了。”
又来到一动不动的君辞面前,双指并拢施展法术,“我来履行之前的允诺。”
待水鬼满头大汗猛然地睁开眼,她的身体变得虚浮若隐若现,叶风止上前扶住她,神色凝重道“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