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天没有明盐山,没有书院这副架子框在身上,我的女儿还会选择一辈子留在山上吗?”
念及至此,宁白同眼角润着褶皱,一字一句向女儿问道。
为子女计之深远,他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刻迫切需要答案。他尊重女儿,愿她能道出心事。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离开,宁白同也只想宁欣一辈子健康快乐、无忧无虑。
沉默片刻,宁欣偏过头去,不看父亲期待的眼神,道出本心:“要有那么一天,我也想出去看看,山脚下、各方各地都有需要帮助的,我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
“好,好,好。” 宁白同用袖口抹干净眼泪,全然不顾及平日里的礼貌修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心念着女儿长大了,也该由她自己选择自己要的人生。
内殿中央的香炉,香道重新点燃,沁人心脾的檀香气味悠悠旋转,白色细烟垂直而上,抚平驱散沉闷之气。
又过半刻钟,宁欣心血来潮帮父亲研墨,父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点评着新买的狼毫笔。
却听得后院外,突地传来阵阵炸药爆炸声。
紧接着片刻功夫,内殿门外杂乱的脚步声顿起,向乾、向离气喘吁吁地通报,后院新盖的屋头着火。
向乾嘴里车轱辘的话还未转完大概,宁欣立即奔向院外。
内殿距离后院几十米路,一下子便到了。
今年新刷上外墙漆的屋宇,木制窗户严丝合缝,除却时不时的爆裂声响之外,门缝一股股往外冒着白烟。
几个师兄弟围在院外,拎着水桶准备随时冲进灭火,可是天寒地冻又临近傍晚,水缸内大部分活水已经结成坚冰,实在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屋内爆裂声来源不明,此时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都一个个站着干嘛!还不进去救人。” 宁欣快步走到冒着白烟的屋檐下,她用衣袖捂住口鼻,迅速观察四周。
“师姐,屋头的锁芯好像烫坏了,向震已经去找扳手了。我们估摸着,兴许是边小姐离开的时候没灭炭火,不小心点燃屋内木地板,烧破了地龙,所以才这么大烟。” 向乾单手提着小半桶水,用抹布捂住鼻腔同时与师姐交代细节。
“是呀师姐,木门是从外面反锁上的,里面应该没人了,而且边小姐的车子都不在了,估计一齐走了吧。”
边听白岂会是那种吃了一次闭门羹,就不告而别的人。这人做事向来算无遗策,又怎么会粗心大意到不灭炭火便离开屋子。
念及至此,宁欣眸色一凝,目光时刻不离屋宇,心下晃神间大声呵斥:“你们谁亲眼看到里面没人的?” 她不等师兄弟们露出面面相觑的表情,抢过向兑手里的水桶,一脚踹向木门。
“哐哐” 几声闷响,木门晃动连带着门窗玻璃,轰然碎裂。
眼见木门纹丝不动,宁欣调转方向,抬脚间踹碎剩余的木制窗框。木条受力瞬间断裂,却也只拓出半米见方窗洞,几根木刺扎破她的脚踝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知,只一鼓作气,冒着浓烟从窗沿翻进屋内。
“师姐!危险!” 向震手里拎着一大串备用钥匙,匆匆赶来见着眼前一幕,不由惊呼出声。他瞪了一旁唯唯诺诺的向兑,随即将钥匙摔在他身上,跟在师姐后头一齐钻进屋头。
木屋里的状况糟糕透顶,不光炭盆炸得四分五裂,连带窗帘床榻也有所波及。
浓烟滚滚,向震眯起眼睛,手捂口鼻,于屋内搜寻。待他眼睛余光扫到门闩边时,他隐约中见到宁欣师姐抱着晕倒在地的边小姐不放,眸中泪光闪闪。
伴随断断续续的哭骂声传来:“醒醒……给我起来….给我起来……..边听白你这个疯子!神经病!非要这样逼我是吗....”
边听白似乎仍有意识,眼眸之中,火光摇曳,她紧紧握住宁欣的半边手掌,不肯松开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