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混着雨星,顺成线珠子穿过弄堂,填满低洼处的塌陷。风雨笼罩着博子道巷子口一排排沿街商铺,阵势连绵不绝。
路边三三两两落着材质各异的伞,光滑面料将水珠规避在外。来来往往的路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冒着雨雾,水滴落在帽沿、衣领。她也不躲闪,似鱼儿般穿梭在群人之中,
湿气几乎身上的外套再次侵泡,寒气透骨,直逼着她打哆嗦。
好在前面不远就到花店,唐靖三步并作两步,习惯性将左手插进裤兜。
手指暗暗搓着毛票,正在心内盘算,结算完今日薪资,是也可以让自己找个小旅店,睡几天安稳觉。
李达乐站在门口有一会了,他一米八的大高个,此刻正低头哈腰恭送一位“贵客”出门。
方才这位客人进店后,也不问价,随手便定下展架上所有花束。
在接过李达乐双手奉上的名片后,对方甚至主动开口提及,希望公司以后的所有办公绿植,都可以由“春发花艺”配购。
三年前的博子道,远远没有现如今如此繁华。大多商铺开开关关的,去掉高昂的房租,只余下微薄小利而已。
开业十几天,生意有一阵没一阵。自己盘下的铺子又坐落于“凶宅”边上,李达乐早就愁得百抓挠心。
“彭总慢走,下次再联络啊!。”
那位客人都已经走远了,视线所及连个影子边都碰不到,李达乐仍是依依不舍得站在门口,双手紧紧攥着名片,一副满脸巴结得模样。
见水为财,这场及时雨,可算是浇灌在他的心巴子上,让他脸上瞬间乐开花。
雨期恼人,唐靖只觉身上的外套都重了些许。被泥水弄脏的白鞋踩在崭新的红色地垫上,似也是没打算进店。
她单臂撑墙,看似百无聊赖,实则湿衣之下的身子骨早就在微微颤抖。
不知为何,今天的李达乐看起来总是特别讨厌。
“乐哥,看来是接到大生意了。”唐靖着实等得不耐烦,她直截了当开口,不愿意继续干等下去。
“那是….”
李达乐听到身后熟悉得嗓音响起,自然而然回头接过一句。他脸上的欣喜还未完全展露,便也反应过来,随即强忍喜色补充说道:
“嚯......就是来买花的,赚不了几个子。”
话尾音刚落下,李达乐的身子也彻底转过来,他偏过脑袋对着唐靖挥手示意跟上,随后径直推开玻璃门进到店里。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前,行云流水般打开收银机,再细细数过几张毛票后,手上仍是依依不舍得,不肯再做动作。
“谢....谢,乐哥真是大气。”
唐靖见这人抠门小气的毛病又犯了,随即咬着后槽牙蹦出几句讨好来。
“知道就行,也就我人好,不然换作哪个老板让你日结工资的。”
李达乐听到夸奖,手指稍稍松动,手腕往前伸了伸。
“行了行了。”唐靖将毛票接过揣在兜内,转过身时将将压不住眉宇间的厌恶。
唐靖左脚刚踩在红色地垫上,下一秒右耳便听着外头打了个响雷。她抬头透过玻璃窗,眼见灰蒙蒙的天空,瞬间裂开几道白线。
“外面雨大了,坐一会再走。”李达乐从收银柜的抽屉里拿出账本,耳旁听着店外雨势扩大,便随口关照了句 。
唐靖全身衣服早已湿透,本也不在意这些,可单单怕极了打雷。她半边身子发麻,右脚迟迟不能再向前迈进一步。
“好。”她喉咙发紧,硬挤出一个音节。
她极为不自然得扭转身背,目光在店内四下一扫后,径直走到展架旁。撑靠在油漆滚涂不匀的墙面上,没注意到手肘已然蹭了不少白灰。
待调整过几个舒服的站姿,身体稍有缓解,却仍是不主动开口。
李达乐正低头在稿纸上擦擦弄弄,反反复复计算着今日营业金额。眼神全神贯注得,生怕多亏了一分。
他起初并未留意到身前那人的突然沉默。屋外雨滴由大变小,店内只剩下计算器的“啪嗒-啪嗒”的按键声,李达乐直等理清账目后,才想起来阿青站着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阿青,住在哪里。”
李达乐有些担心要是这雨没完全停下,自己岂不是还要开车送她回家。
他盘算好这笔帐,心内竟产生些后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