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带礼物了,在我屋里桌子上。”
薄景良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去周朗睿房里拿礼物。
很快,他拿到了礼物又,回来倚在浴室门上。礼物是周朗睿在庙里为他求的香囊,他提溜着在眼前晃来晃去。想起很久之前,他们三兄弟也去过一次庙里。
“以前咱们去求签,内容你还记得吗?”薄景良看着那香囊,自言自语地说。
周朗睿擦着头发出来,顺势踢薄景良一脚,让他别堵着门。“多少年了,早忘了。”
薄景良也记不清了,当时他看了自己那支签的内容,好像和自己的情况完全不符,就一笑而过了。
“你不是说过段时间才回来吗?”
周朗睿一脸关心地看着他,“你出了这么大事儿,我能不回来吗?”
薄景良早就想到了,他考拉似的把两只胳膊搭在周朗睿肩上,顺势一跃,骑到背上。小孩儿撒娇似的说,“睿哥我饿了,想你做的手擀面都想了大半年了。”
周朗睿背着他,叹了口气,“家里有面吗?这就给你做。”
“有,上次你剩下的面还在那儿呢。”薄景良趴在周朗睿背上,伸长了胳膊朝厨房里指。
周朗睿顺势给了挂在背上的人一巴掌,骂道,“你下去啊!你骑我身上擀面条儿啊?”
薄景良开心的站在厨房边上,看着周朗睿忙活。他自己根本不开火,许久都没见过这烟火气了。他很开心,久违的开心。
周朗睿这人干什么都细致,面条也擀得粗细均匀,根根分明。手擀面做好,最后再加上一勺刚炸好的辣椒油,锅气十足的一碗面就上桌了。
周朗睿把面端到餐桌上,一人一碗吃得狼吞虎咽。
薄景良喘息之间抬起头,“有醋吗?”
周朗睿满嘴面条,鼓着腮帮子看着他,“大哥,这是你家。你这里跟样板间似的,哪儿来的醋啊?别吃了,酸的对牙不好。”
薄景良没言语,低下头继续狼吞虎咽。平时斯文有礼的薄景良,只有在他和言忆深面前才会这样。
“你慢点儿,别噎着。”
“我饿死了,好几天没吃饭了。”
周朗睿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几天没吃饭?你靠什么活着?”
“睡觉,”薄景良低头吃面,不以为然的说,“把这几十年的觉都补回来了。”
他真是这么过的。从公司回来的那天他一头栽进沙发里,不知睡了多久。醒了之后喝水上厕所,然后接着睡。后来好像睡出滋味来了,把这些年遇到的许多人都梦了一遍,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远远近近。有意思的,伤心的,高兴的,悔恨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梦到和林令晚一起在博雅的操场上散步,梦到接小歌放学,她说想吃烤串,梦到和言忆深、周朗睿一起去旅行,梦到学校、舞台、片场、小时候的少年宫、英国的冷雨……一个个场景出现在一个个梦境里。有时候笑醒,有时候吓醒,有时候醒了脸上是湿的,有时候醒了还能感受到心动的余温。
已是傍晚,夕阳余晖洒在餐厅里,带着一种温暖的落寞。周朗睿特别理解他。受了委屈的小孩需要回家。受了委屈的大人,只能靠自己造一个避风港。成人的世界,喜怒哀乐都不会轻易分享。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你感到开心,真正的悲痛也不需要得到谁的共鸣,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就像老家东北的雪一样,无声无息的下了整夜,将一切都掩埋掉。等到太阳出来了,雪化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世界恢复了喧嚣,人们忙忙碌碌。
“喝酒吗?”周朗睿问。
“喝!”薄景良起身拿来两瓶红酒,“就等着你回来喝呢。”
“你不续约的事儿不是已经提前跟公司谈了吗?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儿?”
“张总可能以为我是为了钱吧,不是真想走,就是拿这事儿来抬抬身价。”薄景良无奈的喝了口酒,继续说,“后来我不想续约的事儿让公司高层知道了,他们觉得我一出道就签约,这么多年了突然换一家公司,外界会有风言风语,对公司影响不好,就让张总想办法留住我。我价钱便宜,又不挑活儿,反正留着又没有什么损失。”
周朗睿早就知道,薄景良去意已决。“所以张扒皮计划失败,狗急跳墙了?”
薄景良点点头,“他给我接了部戏和几个广告,让我签续约合同,我没答应,然后就闹成了这样。毕竟我仰仗他这么多年,这二十年任劳任怨,任他摆布。还有,公司今年走了好几个,没人对他俯首称臣,心理失衡了吧。”
周朗睿骂了声娘,“以前一直觉得张扒皮很蠢,现在看来他是真想做猪头!”
这顿酒喝到了天亮,最后薄景良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周朗睿把他扶进卧室,让他好好睡一觉。自己收拾好餐厅和厨房,坐下来休息。
他看见薄景良挂在门把手上的香囊发起呆来。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这些年过手的事情多了,敬畏也就多了。以前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怕,现在胆子却越来越小,求神拜佛,格外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