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顷走后,改革一事如他所说,光是清田事务便问题多多。各地不断传来因反抗清田事务而引发的争斗,还有官员贪污林田、乡绅虚报林田数目……
这些事,连慧宇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根本无法监管得到。眼见就快要立春,清田事务若是不能尽快解决,便会耽误春耕,耽误春耕便是耽误秋收,耽误秋收便是民生不宁。
洛銘芗提议:“清田事务紧急,一定要派遣得力之人亲自督办。”
习晋之道:“不仅是亲自督办,而且要快、准、狠。现今市面上粮价水涨船高,国库吃紧,宁冠成又催要之前借我们的粮草,所以,今年的春耕不容有失。”
连慧宇微微蹙眉:“照你们两位所说,该让谁去呢?”
洛銘芗和习晋之不约而同的看向旁边的杨勋,杨勋立即会意,站出来道:“我愿意去,只是我一个人怎能监管得了全国。”
洛銘芗立即道:“当然不能由你一人来监管,此事,我建议由你统领,全国东西南北中各由驻地将军负责,有军队监管,那些地痞流氓便不敢再闹事,官员也不敢贪赃枉法。”
习晋之立即附和道:“对对对,泽天昊等人脾气倔强,若是监管的人是旁人,他们定然不服,但是你去,他们肯定会服从。”
连慧宇看着洛銘芗和习晋之两人一唱一和,忍不住想笑,“你们俩,这是早就商量好了,来我这里走个过场?”
洛銘芗心虚道:“我们不是怕你舍不得吗?”
连慧宇瞪他一眼,“清田事务是大事,朕怎会舍不得。”说完,转头看向杨勋,两人四目相对,眼眸中俱是舍不得。
杨勋此次离京,短则月余,长则数月。他们刚在一起不久,正在情浓之时,此时分开,心中挂念在所难免,连慧宇几乎夜夜想念,每晚都要喝安神汤才能睡下。
初春的雨水特别的多,绵绵的、不断地滴落在地上,无论地面还是空气都潮湿难安。
蒋公公端着一杯热茶来到案牍边上,对连慧宇说道:“陛下,这天气阴凉,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连慧宇病了,猛地咳嗽了几声,努力支撑着身子看着朝臣们的奏折,摇头道:“朕没事,近日京城中又有几位学子上街抗议,让朕还政于齐。他们是学子,京兆尹不敢动粗,锦衣卫也不敢插手,一时间拿他们没有办法,京兆尹来文请奏,该如何是好,朕……朕真是头疼。”
蒋公公将手中的热茶递给皇上,“少年意气,不明大理,焉知昨日之日不可追。等他们闹腾几次,知道无用,自然就放弃了。”
连慧宇接过茶杯,“你的意思是,放任他们不管?可是众口铄金,若是不及时制止,只怕闹腾的人会越来越多。”
蒋公公道:“如今京城之中,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都极为珍惜眼前难得的安宁,又怎么会加入他们。此事既然从百姓之中起,那就应该从百姓之中灭,这样,事情才能得到彻底解决。”
连慧宇一听,忽觉豁然开朗,须臾,便在奏折上写下“勿伤学子”四字。
连慧宇深知,学子是大宇的未来,厚待他们便是厚待大宇的未来。可是,他似乎忘记了,这些学子是大齐时期的学子,而不是大宇时期的学子。
朝代交替,最难得便是人们认同感的转变,从大齐到大宇,看似只是转变了一个领导者,其实,是转变了所有人。
学子们把这种转变称之为背叛,他们不愿意背叛。
春分这日,宜祭祀、订盟、裁衣、合帐、拆卸,忌伐木、做梁。越聚越多的学子发生了大规模的反抗行动,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日常的喊口号,他们开始打砸街市、破坏学堂,甚至冲进大宇官员的家中,肆意破坏。
他们仿佛已经不是熟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而是欺民霸市的蛮横强盗。街道上的商户、百姓无辜的被连累、被袭击,什么都是一片凌乱。
城郊学堂里,老夫子被打了,那些人喊着老夫子无用,只教应试学识,不教忠诚大齐,辜负了大齐的教诲。宋玄明护着老夫子,也被打了。
毛智钧到的时候,那些叛乱的学子已经走了,宋玄明正慢慢收拾被破坏的课桌椅。
毛智钧轻轻喊了一声:“玄明。”
宋玄明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脸上、身上满是灰尘和被殴打的淤青,甚至还有血迹。毛智钧顿时吓到了,几乎站不住脚,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宋玄明有意避开他的接触,道:“我没事,伤得不重。”
毛智钧用手指沾了点他身上的血迹,举到他面前,责问道:“伤得不重怎么会流血?”
“这不是我的血,是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