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屋中凑合过了一夜,隔天一早白寂送宁苏回巴里坤。
宁苏只让他送到半程,这样两人在入夜前都能平安抵达目的地,于是二人中途在一处小村庄停了下来。白寂把破除人偶障眼法的方法告诉了她,宁苏默默记在心里。
今日是大年初三,也是赶大集的日子。这一日附近村庄的人身着新衣,携家带口,如约而来,村道上小摊子摆了一路。果脯肉类,衣衫首饰,家禽鸟兽都有。猎户的摊位前围着的人最多,雪貂、狐狸、鹿这类活物关在笼子引得人们纷纷驻足观望。村道两边也做了简单装饰,条状的彩色幡布系在一起沿着两旁树木的长势高低起伏。
两人牵着马匹在人群中很难行走,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从这头到那头,不过百米距离,两人走得非常慢,因为谁也舍不得走完。
白寂悄悄牵起她的手,两人十指交缠,寒冷的天里两人掌心悟出汗来。风里有马头琴的声音,身旁是来往的行人,周遭一切热闹非凡,他们混在人群中,与草原上其他相互依偎的恋人一样没有分别。走到一半,两人停下来决定在此分开,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他们蘸着红泥互相在彼此眉间抹了一道红印。听说这是新年之际草原上的人祈求神明保佑的方式。只要抹上红泥,只要在草原上,无论在何处,神明都会保佑你健康顺遂。即便是遇上风雪,神明也会指引你找到回家的路。
白寂站在原地挥手,望着宁苏离去。她牵着马三步一回头,大力挥手,跳着朝他喊道:“师兄,再见!”
她的“再见”不是分别,是下一次见面的热烈期许。白寂把这一份期许藏进心里,牵马转身向北边的雪山走去。
白寂一回到木屋就躺倒了,高烧不止,喃喃自语,脸上笑意无法收敛。廖思远在四周布了一圈金光给他疗愈。
廖思远看着白寂额头上的红色印记,沉思了一会儿,起身坐回木桌前。
“你用道心悟了那么多道理,说起来滔滔不绝,条条在理。是,苍生皆平等,爱意没有高低贵贱。不可否认你爱她,你自诩你们之间的爱意是平等。可你没发现自己用错了方式,你在自私地爱她。即便你内心不是这么想,可你做的就是把自认为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不问她的意愿,一股脑全塞给她。你明明最懂她,明明知道她最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活着,可你偏偏乐于牺牲。你看,道理是道理,实际做起来却太难。”
-------------------------------------
在众人看来,宁苏莫名其妙昏睡了三天,叫来军医也看不出什么。水云郎猜测宁苏怕是又中邪了,于是大费周章地去请城中懂这方面的人来瞧。草原上没有道观,就去请巫医。巴里坤城里的巫医不行,就去伊兰城的。总之折腾了一通。
宁苏趁着夜色回到住所,水云郎派人把院子围着,她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躲开守卫回到自己屋子里。又故意弄出声响,引得众人来看,最后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的戏码。她打马虎眼说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一放松下来就睡得尽兴睡了三天三夜。她一边说一边搞些动作来作证说辞。
这话看似挺唬人,但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况且军医每天来给她把脉,也说她脉象正常,也没中毒,只是睡了过去。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过众人明显感觉到宁苏睡醒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以前虽说不是挂着脸,但现在几乎是逢人就笑,一见她就知道她心情畅快,那开心劲儿从她每根头发丝都透出来了。此外,她也愈加勤快了,督促练兵、处理军务之类的无比积极。她也没再用过药罐子熬药,只是去军医那儿领些外敷的伤口。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月。西幽的战事已经稳定,战后修缮、安置流民的工作也在稳步进行中。战时木琴心奉旨领兵来支援,如今也到了回程的时候。宁苏提议在四人院中为木琴心践行。于是四人特意挑了个晴天午后就在院中架锅生火,围着铜锅碰杯畅饮。
水云郎看见铜锅感伤起来,猛灌自己一杯酒,又重新倒了一杯泼在地上。“孔伯伯做的牛羊肉是世上最好吃的。可惜以后都吃不到了。孔伯伯,你在下面要是看见我爹娘了记得托梦告诉我,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也要告诉我。记得回来看我啊。我还是个不成器的混账玩意,你不管我了,我怎么办啊。我又找不到媳妇,以后没人疼我了......”
水云郎越说越伤心,捧着酒碗,借着酒劲大声哭起来。就是在院落外头也能听见。
文若拍他的头叫他别嚎了,水云郎把碗扔桌上,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哭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两声又不丢人,呜啊啊啊啊!”
水云郎哭得起劲儿的时候,宁苏突然站起仰头灌了一碗酒。众人一起喝过很多次酒,文若知道她的酒量是最好的。可今天众人才喝没多少,宁苏的脸就已经红了。
文若小声叫道:“将军?”
宁苏猛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般,腾地跃起,一秒后已经站在屋顶上了。文若看得傻眼,看旁边木琴心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连忙摁住木琴心,怕她也跟着窜上去。木琴心脸上也泛着红晕,转过头来两掌“啪”一声拍他脸上,她捧着文若的脸看了几秒,突然闭眼亲上去。
更确切地说,是啃。
在木琴心啃的期间,宁苏那边已经朝天喊上了。
宁苏:“缘缘姐,我好了!我再也不用扎针吃药了!你听到了吗?我已经全好了!我会照顾好勿念的,你别担心!”
木琴心啃完,松开文若,皱眉质问道:“你真的不喜欢我?”
文若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说话。木琴心吻他的时候,他根本不想反抗。
不知什么时候大哭大叫的两个人停了下来,站在一旁傻眼地看着文若和木琴心。宁苏心里想的是这次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晰了。水云郎则是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俩现在都不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