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迟疑了一会儿,坦诚道:“我怕的是未知的事物,因为不了解,不知全貌,所以才害怕。如果师兄你和师父是妖怪的话,我倒是不会害怕,更多的是惊讶和好奇。我想知道你们的原貌是什么样的,跟我有什么不同,还有你们真的可以活几百年吗?那些志怪小说里写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白寂见她越问越起劲,忙开口打断她:“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宁苏懵了,问道:“什么是假的?”
白寂回道:“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跟你是一样的。师父他也不是妖怪,算得上是修仙者。跟你在话本里看过的一样,修仙者原先也是凡人,机缘巧合之下走上了寻仙问道之路。多年修炼之后就有了法力,寿命也比常人要长,至于能活多久,每个修仙者都不一样。”
他又指着碧玉簪子说道:“这个簪子里存有师父的法力。只要你带在身上,它会在生死关头保你平安。不过也只对你有效,因为你体内有师父的法力,两者相呼应,簪子才会发挥效用。所以才叮嘱你要时时刻刻把它带在身上,不要弄丢了。”
宁苏想起之前白寂因为她把簪子当了生气,现在听他这么一讲,更是宝贝这簪子了。不过想着师徒二人瞒着她这么多事情,她也有气,小声嘟囔:“这根簪子这么重要,你和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啊?就我一个人瞒在鼓里这么久。而且,这放在志怪小说里也算是法宝了吧,你得告诉我怎么用它啊。有没有什么口诀心法什么的?”
白寂摇头道:“没有,你就当个护身符带在身上好了。你会这么问,是之前碰上过什么妖怪?”
宁苏把碰上镜妖和金玉堂的事情和盘托出。白寂对于她讲述的事情似乎并不惊讶,只是问起她的伤势。白寂给她把完脉问起程缘缘,看见宁苏悲伤的神情,心里了然。
沉默了一会儿,她主动打破沉闷的气氛,又说道:“如它所说,师父应该活了两百多年。两百年前,师父是为了救一个跟我一样的小孩才铸的破云剑。但没救回来那个小孩。话本里的修仙者都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庇护黎明百姓,但师父他......好像不一样。”
如果说金玉堂是妖怪,所以师父才会拿他铸剑、设下阵法将他困在剑中,也说得过去。可那十万将士的生命呢?是时局所迫的无奈之举吗?
宁苏突然想到:“师兄,你清楚我体内的妖力源自于哪个妖怪吗?两百年前师父潜心要救的小孩跟我一样,又把所有法力给了我让我活下去。难道,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我是那个小孩的投胎转世?还有,我看话本上的修仙者都要历劫才能飞升成仙人,劫难往往都是情劫,难不成我就是师父要经历的劫难?啊,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白寂被她逗笑了,“哪里说得通了!你啊你,再说下去,你都能写一本神怪杂谈了。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不信鬼神吗?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越说越离谱了。”
鬼怪杂谈类的话本她都是从白寂那儿拿的,闲时翻来看看。一开始只是为了解闷,现在不一样了。
她一本正经道:“我之前是不信鬼神之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师兄,我发现我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看过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有人,有妖怪,也有像师父那样的人。无知者甘愿安居一隅,可我见过了这些,我已经不再甘愿当一个无知者。碰上那些妖怪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就算我剑法再好,天下无人能敌,可在他们面前同样渺小。我没有什么大志向,我只是想尽力为自己寻求一线生机。”
白寂接着她的话说道:“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想办法。我请来的那位术士,他也算是一位修仙之人。他说有办法救你,我们就信他一次。”
他垂眸,下意识转着手里的果子,又说道:“师父也没跟我说多少这世间的事情。我只知道这世间有人和妖两族,历经千年,妖族已经势弱,大多隐居山林。活跃在人间的妖并不多,且它们很懂得伪装也很少挑起争端。所谓仙人也是人,也会有面对死亡的那天。师父说数千年前,经久不衰的修仙门派遭到天理反噬,最终全部覆灭,并彻底绝了修仙这一路。即便是后来者想寻仙问道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修仙无门,师父是苦寻无果后才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来保住她的性命吧。宁苏心里既感到悲凉又十分忐忑。白寂所说的那位仙人不知法力如何,要是真的救了她,她必定感恩戴德报答他。但她也怕又是无用功,每每满心期待,最终都被打落在泥地里。
白寂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让她正视自己,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一直都在的。这么多年都勇敢走过来了,往后的路也不用怕。就算凡人只能活百年,我们还有几十年,总会找到出路的。若是我请的仙人治不好,那就去找下一位。”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让人安心。明明知道这事渺茫,可他一说出来就觉得可信。她看着眼前人,他温润如玉,内心坚定强大。不由得感慨,这样一个人的喜欢,很难不心动啊。
宁苏调侃道:“原来师兄你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啊。已经决定要与我相伴百年,共白头?”
白寂被她这么一说红了耳根子,却也不退缩,反问道:“那你不想同我共白首吗?”
炭火在铁盆里噼里啪啦作响,炭块烧得通红却不及少女的笑容灿烂。
“我还想与师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宁苏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委屈师兄当一段时间的战俘了。”
白寂对于自己战俘的身份有非常明确的认知,说道:“你们需要我的亲笔信送到巴里坤,以我的性命要挟白家军不得轻举妄动。此外还要严加审问,从我嘴里套出奉河古城的布防图。这样你们联合伊兰城,内外夹击,就可以突破围困,将敌军尽数赶回巴里坤。”
第二日白寂就以战俘的身份被押到主帐篷,当着宁苏和高武等人面写信,并在信中夹带白寂一绺头发,派人快马送到巴里坤去。而盘问奉河古城布防图并不顺利。
杨家和东方家势必会争个你死我活,白家族老也有意向投靠其中强势的一方,但白寂更想让白家坐山观虎斗。白家实力没有强大到可以称帝,但对于另外两方是潜在的劲敌。因此,如今局势不明朗,实力又不够,保持中立是一个不错的法子。白家军固守巴里坤充当后援、提供物资就好,他并不想让城中十万名将士投身到杀戮中。因此他同意宁苏等人的提议,写信提醒老管不要轻举妄动。
白寂落入敌军手里的消息一旦传开,奉河古城的东方军定然会忧虑他会将古城的布防情况泄露出去。因此,即使他根据记忆把布防图画出来也没有意义,奉河古城定会重新布防和加强警戒。此外,他还不得不考虑自己在破云军中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