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不要送我走!我不要去,我不想走!你们别不要我啊!父亲,你跟陛下求求情,不要送我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呢,父亲!”
他的夫人几欲扑上去阻拦,任凭妻儿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他拖着夫人的手臂站立在原地,直到轿子晃晃悠悠出了城门,他眼里含着的热泪才滚了下来。如今再想,是啊,为什么是宁康呢?为什么非得是宁康呢?
东方郁干咳了两声,开口问道:“今天大夫来瞧过了?身体还好吗?”
东方宁康的视线在看台和球场转了一圈,谦和回道:“多谢父亲关怀。大夫来看过了,一切无碍,以后多调理调理就好。”
话音落下,看台上又陷入尴尬的氛围。球场上爽朗的笑声时不时传过来,更衬得台上冷清。
“那你先回去.....”
东方郁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东方宁康问道:“父亲,西南的战事如何?听说百里军围剿失败后还有余兵留在沧江,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安排?”
东方郁挑着眼睛,问道:“你很关心这个?”
东方宁康微微一笑,直视着那双带着十足威严的眼睛,“我替父亲分忧是应当的。经此一战,太子必然南下青州谋求合作来稳固势力,而无暇顾及西幽。虽说他们尚有三千散兵守在沧州,但也不足为惧。”
东方郁眼里意味不明,只沉声道:“你的消息倒比我的灵通。你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休养不要操心这些罢。”
“也是,在父亲眼里,我也就是个无用的药罐子罢了。比不上三弟身强体壮,也不会讨父亲欢心。毕竟三弟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言传身教,自然比我出色多了。”
东方宁康面上波澜不惊地看着东方郁,话里满是幽怨苦楚。
那几句话语调平平,可在东方郁听来句句都是控诉。恍惚间耳畔又响起幼年东方宁康撕心裂肺的哭诉。他看了半响,还是没办法把面前这张过于平静的脸与记忆里孩童对上。东方宁康回来的第一天便去祠堂拜祭亡母。那时东方宁康的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无波无澜,异常平静。
东方郁说道:“西南那边已交由百里家处理。你想做什么?”
“请父亲允许我去西幽转转。天下之大,整日待在府里,太无聊太烦闷了。年少时父亲跟我说过在西幽征战的故事,我也想亲眼看看父亲愿意舍弃一切保护的江山是什么样的。”
东方宁康的话一字一字都在挑着东方郁心里的疙瘩。想了一会儿,他妥协道:“你想去就去吧。”
说罢东方郁便离开了。
东方宁康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喃喃道:“这么看着,父亲好像变矮了好多。以前他可以把我举过头顶,教我骑马射箭。我们从城的一头跑马跑到另一头,没有人敢拦,好威风的。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啊,好啊,真好啊。你刚刚听见了吗?父亲说要陪三弟蹴鞠,真好啊,是不是?要是哪一天三弟遭遇不测,你说父亲会不会掉泪?”
东方宁康突然猛地转头揪住身旁梅元的领子,手攥得发白,逼问道:“你说,你说啊,他会不会哭?”
东方宁康笑得狰狞,眼睛在哭。他发狂似地揪着梅元拳打脚踢,被打的那人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只是为了不引起球场上那群少年的注意,梅元后退了几步,二人的身影又退回原本的角落里。
东方宁康打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什么似地,捏着梅元空荡荡地左袖,惊慌道:“梅元,你的左手去哪儿了?”
梅元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三次回答东方宁康这个问题了。梅元的左手是被自己砍掉的。他低估了从东沧带回来的那个东西,那个诡异的东西要了随行所有黑袍的性命。他若不自废左手,也会跟所有黑袍一样变成干尸。那个东西现在被东方宁康放在水牢,每日都要丢一个活人进去喂养着。
令梅元不解的是,那么恐怖的东西,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安然无恙活了下来?
“没错,”东方宁康神色平静下来,与刚刚抓狂的神情判若两人,“我们要去西幽,去把你占卜到的那个东西抓回来。哈哈哈,那个东西那么喜欢吃人,那我就让它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