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也未曾反抗,任凭他们脱去自己身上的蟒袍,以及头上的金冠,“来者是哪位将军?”
卢秦天对这位前王爷并无半分轻视之意,颔首自我介绍道,“安大将军麾下卢秦天校尉”
“劳烦卢校尉帮本王向安重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有话要与他说”
“安丞相的心思非我等所能左右的,但在下定当替王爷带到!”
傍晚时分,安重缓步而至。
周康正面墙而站,仰头定定地望着头顶处镶着几根粗粗铁棍的窗户发呆,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安重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能看见牢外白茫茫的天空。
“那时父皇跟我说,我天资聪颖,四岁便能识字,骑射诗文样样俱佳,他众多皇子之中,唯有我能堪大任,就连皇后嫡出的皇子与本王相比也是逊色几分,乃是天选之子”周康头都未回似就已知道来人是安重,自顾自地望着墙喃喃说着往事。
“只是嫡庶尊卑有别,皇后的嫡子再如何不济,可父皇得考虑天下悠悠一口,也不可一意孤行轻易定下皇储,只是永定三年,却是赵皇后的伤心之年……”
“她膝下的两名皇子一前一后地患上天花病死,而她也因承受不了这等打击,变得疯疯癫癫,最终父皇为顾忌皇家颜面禁闭在宫,没有旨意不得外出”
“王爷叫老夫过来不会就是与老夫说这些往事吧?”
“这件事一出,母妃变成了前夫所指到处流言四起说是她谋害的两位兄长,是她命人将带着天花碗送去给大皇兄……而皇后疯癫之后,她得到的协理六宫之权,本王能参与朝政便是铁证!”
“可安丞相你应该知道我的母妃承受的这些骂名是何等的无辜!”周康转身,面对着安重,双目布满了血丝,他一高一矮地步步向安重靠近,被重重的铁链锁住的双手牢牢地握住铁栅栏,就像是揪着安重的衣领一般,直攥得骨节分明。
“因为是你,是你将天花病人用过的碗递进宫送进我皇兄的殿中!”
安重闻听此言先是一惊,脸上的阴霾也如期而至,接着便是连掩饰都已经懒得掩饰的轻蔑,“康王爷,你应该明白,凡事要讲证据,况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此时再说有什么意义?”
周康凄凉一笑,“那是我亲眼所见,你将一个碗递给皇兄身边的翠儿,可那时我鬼迷心窍,竟想着为你遮掩过去……因为两位皇兄一走,父皇对我的关心便更胜从前,就连母妃也协理六宫,位同副后,那时的我们因为他们的死风光无限,可未想到,亡猿祸木,我的结局你都已经替我想好了……”
“等我意识到不对劲时,翠儿已经投井而亡,皇兄用过的一应器具也都被焚烧殆尽,那时,人证物证俱毁,只凭我这只言片语哪能定得了未来宰辅的罪?”
“我猜想,那时你位及奉常,与那丞相之位只差临门一脚,而赵皇后娘家父亲的赵郎中令便是你的劲敌,若是他的外孙继位为帝,哪还有你的好事,于是你百般谋划之后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丧尽天良?!”见他说的话越来越难听,安重此时也撕破平日里温润和煦的面孔,眸中冷漠而又有些癫狂,“康王爷说这么多,难道担保你没有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干过一些违心之事吗?!”
“这天下丧尽天良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人,成王败寇的道理康王爷自然比我更加明白!”
说到这里安重又觉得有些无趣,“王爷走投无路,还以为你叫老夫过来是有悔过之心,未曾想原来只是叙旧而已,老夫事忙,没有闲心在这与你闲话家常,就此告别”
周康目送安重离去之后,凄然一笑,笑声越来越大,紧接着便是一声震撼人心的撞击声……
“王爷?”
天牢的另一边,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声,以及之后死一般的沉静吓了一跳的洛赤喊叫出声。
可是,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无声的寂静……
方才周康所言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即便他知道这些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个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阶下囚而已……
洛赤无力地攀着铁栅栏瘫坐在地,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
他此时心里乱得很,过去发生的事便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一一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便有脚步声响起,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得狱卒一阵近乎,随后便是钥匙磕着铁栅栏跌跌撞撞向外跑的声音,“不好了……撞……撞死人了……”
洛赤闻言,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