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是因为。”归缘不避不退,探身更进一步,脏辫散乱地披在肩前,一双眼似笑非笑,“我是站在九霜那一边的,多年苦心藏身人界。拜于佛门下,谋求信任,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
云程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推开归缘,将其邪佞狂拽的表情摧毁。
“别装了你,赶快想办法!”
归缘揉揉脸,斯哈斯哈道:“这么信任我啊?”
云程嗤笑一声:“少来。你若是卧底,那也太不称职了。这个局里你起了什么作用?魔界你闯的?菡萏你救的?”
他语气中大有一副:没出力别和功劳沾边!的意思。
归缘低声笑了,在云程越来越不耐的目光中,终于开口:“血晶真成了精,又与九霜共命,想要摧毁它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菡萏前辈不就是因为担心这个才会让瑾之去爻滇城?这样也不行吗?”
“可以,但是不够。”归缘看向菡萏:“他低估了生灵渴望活下去而做出的反抗和力量。”
“那现在怎么办?”云程忍不住焦躁,心里空荡荡的没底,余光扫到归缘。
云程顿了下,笃定道:“你有办法。”
归缘:“何以见得呢?”
云程眯了眯眼:“你现在的样子,和当时神梧殿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欠——揍——样!”云程盯着人,一字一句地说。
“好吧,算你厉害。”归缘耸耸肩,很是无奈,他转身走向菡萏,嘴里不着调哼着:“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
归缘走到阵前,站定,抬步就要往中间走去。
乐正穹呵住了他:“阵心法力荟聚,会伤了你。”
归缘步履不停:“不会。”
如瀑布般的法力穿身而过,足以把人冲碎的法力在归缘身上如若无物,他就那么自在自如站在阵心。
哪怕云程神梧殿前已经见识过,眼前情景依旧让他震撼。
“我查过,归缘是传说中的通透之体。”
周兮和步珞一不知何时凑上前来,两人站在云程两侧。
“通透之体?”云程听见周兮的解释,觉得这个词有点模糊的印象。
熟悉的周兮牌蔑视白眼又出现了:“多看点儿正经书吧。”
云程缓缓抬起一只脚做后退状,被周兮一把摁下。
周兮放柔了语调,就似慈师对幼徒般和善:“通透之体是天生炉鼎,他们的身体不会受法力伤害,并且通过他们身体转换的法力会更庞大、精纯。一旦被有心人发现利用,往往都不会有好结果。”
“现在,我们师兄清楚了吗?”
云程随意道:“还算清楚。”
“这么说,归缘这样暴露身份,其实很危险。”步珞一道。
云程想起第一次见到归缘时,那时他就发现,归缘的身法很特殊,疾行如风,身姿轻盈,轻易无法抓到他。
这会不会和他的体质有关?
灵力经过归缘身躯后,被淬炼得更加精纯。
附着在血晶与菡萏上原本滞缓的力量,就像筛去阻塞的杂质,重新顺畅流淌,血晶进一步崩裂消解。
菡萏渐渐松开手,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往事一一在眼前浮现。
少时丧父的悲戚无助,成为权臣的意气风发,洞房花烛的心动无措,初为人师的紧张,被背叛的痛苦悲愤……
一张张或怀念、或愧疚、或爱重、或厌恶的脸逐一闪现。
最终定格为年少时个子不高的他,站在苍骊面前,坚定拒绝杀害不小心碰倒他茶盏的侍从:“尊主,我不愿是一把嗜好杀戮的无情兵刃,成为世人心中的残暴魔族,这不是臣心中所求。”
位高权重的魔界尊主扬起长眉:“哦?那你所求什么?”
“拥有倾覆山河的力量,却愿意在亭台前静坐听雨打荷花。”
“哈哈哈哈哈!”苍骊看着面前小少年板着脸严肃认真,起身弯腰拍了拍他的头:“这是要出淤泥而不染啊!”
魔王直起腰,点头准许:“便依你所言吧!本尊赐你一名——菡萏。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小荷花!”
“是!臣,谢尊主!”
血晶完全消解,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菡萏永远地闭上眼,眉目舒展安宁,嘴角微微上扬,含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