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又给了裴瑾之一枚丹药,“此举凶险,前路难测。这枚丹丸能在短时间内暴增你的修为。但是时效短,后续反扑凶猛。切记,一定要快!”
爻滇城外,菡萏的话萦绕在耳边。
裴瑾之依剑而起,此刻体内噬骨痛汹涌澎湃。九霜端坐钓鱼台,将天下苍生视为玩物棋子,随意废弃利用,他一定要站起来,看着九霜自食恶果,跌落高台。
极远处,一线红光拓宽,从蛊虫伤口处凝结的那滴水露在高空冷风中颤颤巍巍前行。
九霜脸上爬满了青筋,目眦欲裂,恶狠狠瞪向裴瑾之,恨不得啖他入骨:“黄口小儿,妄图蜉蝣撼树,我便让你第一个祭旗!”
修罗泣血刀旋转而来,破空声尖锐刺耳,如同刀刃在磨石上快速摩擦,象征着死亡的前奏。
“诸君听令!”裴瑾之双目紧盯刀刃上的微光,沉声号召:“布阵助先生大计!”
他身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妖军褪下沉默外衣,激昂愤慨应声,列阵齐发!
无数法力交织缠绕,冲天光柱成为无形桥梁,水露在落在桥上滑行,一路疾行向人界。
修罗刀与斩仙相击,火花迸溅,斩仙不住地震颤,发出微弱的、近乎于求助的求救剑鸣。
终究是阶品不及,境界有亏,修罗刀狠狠嵌入裴瑾之的肩骨,血色弥漫侵染斩仙剑身。
裴瑾之耳畔罄音如昆山玉碎,斩仙坚韧的剑身出现一道浅显的裂痕裴瑾之眸底闪过一丝痛色。
“愣着干什么!上啊!”白旭头顶一簇火灼灼燃烧着,他对着众妖怒喊:“躲在凤族身后,被老龙救下,现在又让一个龙崽护着。咋的,我们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幼雏,自保之力都没有?要他们一家子老少都来护着疼着?我可当不来缩头龟!”白旭嚷嚷完就一马当先冲到裴瑾之身旁帮他一道抵挡修罗刀。
被他落在身后的“缩头龟”傻了眼:
“嘿!这小子真是被白桓惯坏了,天不怕地不怕,都说上我了!”
“少年意气啊!走!可不能真让他看扁了!”
“上!”
裴瑾之身边聚集着越来越多的妖修,他们或用宝器或用身躯,在见血封喉的修罗刀下为裴瑾之撑起一丝喘息。
当水露攀爬滑行到人妖接壤处,无尽渊满地残花,宛如上好的素白丝绢大片大片铺在地上,开辟出一块洁净地。
菡萏身在其中,就像站立在雪地里,静静眺望着苍穹风云。
叠云似乌鱼密鳞,水露似一尾灵动的鱼,在其间跳跃穿行。
“来了。”
菡萏抛出血荷花,岳渊渟、乐正穹、玄钺、玄戎,分别站在他东西南北四方,闻声一齐结印,四股法力如清泉灌入血晶,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那些光华投射向菡萏,就好似丝线拖拽着菡萏缓缓腾空,直到完全离地平躺。光华如纱完全笼罩住菡萏,他缓缓举起渐渐僵硬的手,伸向那粒千里迢迢奔赴一场死局的水露。
水露坠落在他的指尖,时间有片刻凝滞,菡萏轻轻地笑了,收拢掌心,滴下一滴血,将水露推向血晶。
血晶似乎是感知到什么,想要飘走,却被几股力量挟制和水露靠近,两者逐渐消融。
菡萏重新握住血荷花,他指尖轻轻拂拭,淡声道:“抱歉了。”
五指合拢,笼罩在菡萏身上如绸缎的法力开始流动,全部向他的手掌汇聚,滑动流淌过掌心。
菡萏用力握紧想要往外逃逸的血晶,他此法是玉石俱焚,本身也在感受生命消散带来的痛苦。
他的命,连接着敓蛊,他的痛苦,敓蛊感同身受。
自然,九霜也能够体会到。
现在,经他的手,马上九霜就会丧失对他生命的操控。
这条命,终究是他菡萏的,理应由他说了算。
手心中血晶的轮廓越来越小,菡萏也快要握不住了。
云程站在地面,和其他人一样,静静目送菡萏离去。
“你猜……”归缘吐气如兰,声音如羽毛钻入云程的耳道里。
云程后颈顿时起了一整片鸡皮疙瘩,什么都没有听清,一蹦三尺高,正要破口又顾忌着场合,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干甚!好好说话!别贴这么近!”
“我说,你猜他能不能顺利毁掉血晶?”归缘挑眉,轻轻撞了下云程的肩,似笑非笑的样子。
云程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无聊。”
归缘点头:“好,是我多嘴了。”
云程心里总是不安稳,记挂着裴瑾之那边的情况,没心思理会归缘话语里的意思。
可是,他总觉得方才归缘说话的样子有点奇怪。
蓦地,原本如潺潺流水般流动的法力突然停滞,菡萏一直合拢于胸前的手开始动作,似乎是摊开在看什么。
下方岳渊渟也与乐正穹对了个眼色,玄戎对玄钺道:“法力灌输不进去了。”
云程拧眉,乍然回身盯着归缘:“你早就知道?”
不等回答,他逼进一步,目光在归缘脸上巡睃,找到了答案:“你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为什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