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再一次确保屏障的稳固和战况。
确定离开无大碍,云程找了个偏僻角落蹲下,骤然休憩,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汗湿一片,砖块的寒气顺着濡湿的衣衫侵袭到骨骼缝隙间。
云程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寒碜,想拢衣衫时才发现他的手已经脱力,握拳都有些困难。
一块绛紫手帕出现在眼前。
熟悉嗓音在头顶响起,自上而下,带着特有的嫌弃和高傲:“擦擦,一头臭汗。”
云程惊喜仰面,见来人眼眸睁大:“周兮!你什么时候来了?”
“早就来了,见你忙,便在另一边帮忙。”
云程没有接过帕子,周兮便蹲下和他靠在一起,随便给他胡乱抹了两把汗,又嫌弃地折好收好,微张唇,他犹豫一瞬,别扭地开口:“做的不错,有师兄的样子。”
嗯?
云程来了精神,力竭的疲惫褪去大半,饶有兴致的凑近表情僵硬的周兮,眼珠子直转,上下打量:“说话这么好听?你是周兮吗?”
周兮立刻面无表情挥开来人,感受着熟悉的力道,云程揉了揉脸,舒坦了,这才是正常的。
周兮带来的人不少,那些莫名狂化的牲畜很快被制服捆绑起来,有些细心的弟子还将他们的嘴堵住,防止撕咬激发狂化。
乱局渐渐被清理,又见到凌天峰的人,云程一下子就从谨慎紧绷的状态里抽身,软骨头一样赖着周兮,趴在他肩膀上。
周兮抖落半天都没能抖开赖皮蛇云程,斜睨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人白到透明的唇色上顿了下,轻轻调换了个姿势。
云程只觉得今天周兮真好说话,居然没把自己撕下来,而且还让他靠的很舒适。
甚美啊!甚美!
云程忍不住好奇地嘟囔:“我与小师弟一同收到消息,他去寻聂纾了。怎么你都来了,小师弟还未来?”
周兮听他喘气有些虚,随手塞给他一粒结气丸,才说:“他们一回来就说明情况了,刚好我们换班,便率先赶来了。只是。”
云程跟着他一起回头看了眼空无的街道,周兮眸光闪动,没有接着说下去。
其实他们心中都明白,现在还未到,一定有什么事绊住了脚,而这事,必不会是好事。
紧凑的脚步声接近,两人顺着声音望去,是袁弋。
云程有些失望,只是情绪很浅,一闪而过。
袁弋没有察觉到云程的微妙情绪,他一颗空悬着的心看到云程好端端的靠在周兮肩上时终于落了地,视线划过云程拽着周兮不放的手。
出口的语气变了调,展现出与胸中完全不同的情绪:“外面乱成一团,云师兄好聪明在这躲懒。”
他这话毫不客气,就差没指着云程的鼻子骂他不负责任。
周兮的脸登时沉了下来,云程却不以为然。
袁弋与他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此刻袁弋对他嘘寒问暖才奇怪呢。
云程想的很开,只是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不牵扯宗门,无关乎亲友,这些酸话就当耳旁风了。
他起身,平和询问:“外面需要援助?”
袁弋在第一句话时已经开始懊恼,明明不是想说这些的。
其实刚刚对抗那些疯兽时他就注意到云程轻颤的双手和苍白的面色,他想让人去休息,却没有开口。
一波波的攻击让他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云程的情况。
一直到接近收尾时,他才发觉云程不见了踪迹,一路询问相熟修士,终于在阴暗拐角处寻得。
乍眼只见模糊垂头剪影,胸中风浪骤起。
确定他无事尚来不及欣喜,就见他亲昵、毫无防备的拉着周兮。
当初在望暮城,袁弋看不惯云程,不仅仅因为他是三宗修士,是领导他们的人。更因为他一直认为,这个人虽言笑晏晏,面如春水,实则从未看得起他们。
云程连休憩时都紧握着那把逍遥剑,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都如受惊的鹤绷紧弦严正以待。
在一个无名的夜晚,在空荡的荒野上,袁弋静静看着因为一只田鼠而惊醒的云程,那一刻就想知道,这样虚伪的人,什么时候会摘下自己的假面?
可是现在白日暗角,当云程毫无防备的倚靠着另一个人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时,哪怕这个人是同门师弟,袁弋都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澎湃的情绪,迫使他说出违背本意的话。
只可惜,刻薄皮囊下的情绪如何的惊涛骇浪,另一个主人公并不关心。
云程知道其实外面并不需要援助,不然周兮也不会找来。
他轻叹一声,转头对周兮说:“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周兮点头,主动上前,手臂以一个十分刻意的轨迹晃荡到云程身侧。
云程挑眉,坏笑:“给我当拐杖?怕我站不稳?”
周兮冷哼:“弱不禁风一碰就倒,可不是要特殊照顾。”
云程十分不客气地赖上周兮,将大半重量泄到那并不瘦弱的臂膀上,死皮赖脸:“那就多谢我们周大官人了。”
“油嘴滑舌。”
嘴上不客气,却将人稳稳带出暗巷。
云程那声询问后,师兄弟二人未再看袁弋一眼。
仿佛那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