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冬梅。
臭名昭著的人口贩卖组织头目,A级通缉犯,曾经让公安部设置的赏金从五万一路涨到了近十万元。
全国各地流窜作案,且十分狡猾,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公安系统内部……哦不,应该是全国人民尤其是千禧年前后出生的孩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在她犯罪最猖獗的那几年里,甚至有家长会用潘冬梅这个名字来止小儿夜啼,比大灰狼还管用,毕竟城市里不会有狼,但保不齐就会有披着羊皮的人贩子。
只是受限于当年的刑侦手段和技术条件,让潘冬梅在外逃窜了十多年。
一直到五年前,公安部正式部署了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专项行动,重启了不少陈年旧案,再加上那些公安技术也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天网恢恢,很快这个曾经名噪一时后来却又销声匿迹的庞大组织便逐一落网。
最后,流落在东南亚街头、佯装成流浪疯婆子的潘冬梅自然也没能逃脱法网。
一审被判死刑,潘冬梅那时已经一身疲态得甚至没有上诉,倒是免去了二审的诸多麻烦。
蒋徵眉心紧绷:“梅姨?”
高建为垂下去的头点了点,算是默认。
“可……她不是去年就被枪毙了么?你没事提她干什么?”唐见山瞥了一眼蒋徵的脸色,后者却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这个案子,唐见山记得很清楚,因为当年省厅为梅姨案成立了专案组,而这个专案组的组长,正是蒋徵的研究生导师,杨万里。
‘巧合’的是,梅姨案从正式立案到最后的宣判,前后历经三年时间,这个时间跨度如此之长,取证难度如此之高的案子,整个办案过程却漂亮到可以写进教科书的程度,可就在那尘埃落定后不久,本应该站在表彰大会最显眼位置上的杨万里,却在自己办公室里被强行带走了。
隔了很久以后,唐见山才从别人口中听说到,当时押走杨万里的两人是纪检委的,而杨万里本人被‘双规’了。
就连蒋徵都没能抓到一丝风声,这事儿就这么一直僵到了现在,成了全分局上下都心照不宣的敏感话题。
“2000年那年,”高建为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就是正月十五刚过没几天,有个女人,领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来了我们村,说是要找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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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你找机会先把这事儿跟蒋队汇报了,他知道该怎么办。”
“彭姐,你不进去么?”
“我……”彭婉隔着门瞟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随后拍了拍陈聿怀的胳膊,道:“技术科那边还有点儿事,你先去盯着,我等会儿就来。”
“……好。”陈聿怀只能应下。
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几个刑警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或奇怪,或担心,但陈聿怀也只是摆了摆手当作回应,然后径直走向审讯室。
短短几步路的时间,几个念头就已经在他脑海里迅速打了个转儿。
叩叩叩。
敲门声骤然打断了高建为,他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浑身一哆嗦,看向进来的陈聿怀。
可陈聿怀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在他的直视下走向蒋徵。
两人之间无需多的交流,只交换个眼神,蒋徵就知道陈聿怀进来是干嘛的。
他略微曲腰,上半身朝陈聿怀的方向偏过去,让他可以附在他耳边说话。
两人凑在一起,陈聿怀不自觉地抬手搭在了蒋徵的肩膀上保持平衡,蒋徵便能隐约嗅到他发丝间残留的广藿香。
这是蒋徵常用的香氛洗发水的味道,广藿香带着点儿湿漉漉的泥土味,掺杂着些许中药特有的苦涩和植株清香,并不是大众意义上好闻的香气,可用在陈聿怀身上却意外得很合适。
明明是在跟蒋徵说话,可陈聿怀嘴巴在动,眼神却在有意无意地向高建为的方向瞥。
高建为有些不明所以,他见过陈聿怀,但也只匆匆见过一两回,印象并不深刻,这段时间到过大渠沟村的警察可太多了,要不是陈聿怀长相还算出众,高建为估计连他叫什么、是什么职位都分不清楚。
见两人说完了话,高建为咧嘴扯出个难看的笑,打了声招呼:“小陈警官。”
陈聿怀随口一问:“你认识我?”
“当然,专案组戴眼镜的辅警小哥,之前还让蒋队跟我打听时家的事来着,我都记得,只是可惜了……”说到这,高建为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蒋徵眉梢一抬。
“可惜时佑那孩子了,可怜见的,又死得不明不白……”高建为说,“那孩子打小就没了妈,又摊上这么个倒霉爹,只有珊珊这个当姐姐的疼他,自己还没多大,就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他,可再懂事又有什么用?小姑娘家家的,生下来还不是要被她爹给卖出去,换买酒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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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冬梅……潘冬梅……”
离开审讯室后,彭婉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还把门给反锁了起来,路上碰见正要过来找她的葛明玉,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彭婉踩着风火轮似的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飞了过去,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彭婉用自己的警号登上了内网,很快就调出了梅姨案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