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彭婉的蓝牙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就是葛明玉喘着气急促地说:“科长,结果出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彭婉单手扶了把耳机,神色凝重,等待着下文。
“好消息是,你和薛平的毒检报告显示,你们都没有过砷中毒。”
没有?彭婉每心一跳——也就是说,问题并不是出在甘蓉的猪肉铺子上?
那头的葛明玉继续说:“坏消息是,时长仁和时珊珊的DNA比对结果显示,两人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小陈哥猜对了。”
闻言,彭婉霍然扭头看向陈聿怀,瞠大的眼睛里又惊又疑——时珊珊不是时长仁的亲生女儿?!那时佑呢?还有那个早就不知所踪的亲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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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办案过程中,唯一亲自接触过时家一家三口的,只有陈聿怀,因而在山里找到时珊珊时他刻意留了个心眼儿——
他察觉到,作为时佑的姐姐,时珊珊的长相与时佑却并没有十分相似,
哪怕是像他和魏晏晏这对二十年没见过面的亲兄妹,相近的基因也会让他们的眉眼间依旧能看出几分神似之处——这也是他必须要戴着茶色眼镜的原因——更遑论是时珊珊和时佑这两个相差不过四五岁又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弟。
而且他搜查过时家,一个院子三个屋子,竟然连一张时珊珊的照片都没有,而时佑这样在意自己的姐姐,他的房间里,书本里,枕头底下,也从没见到过姐弟俩的合影。
准确的来说,那个家里,好像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而最重要的是,当时认定女孩就是时珊珊的,其实是陈聿怀,而非她本人。
那一晚的兵荒马乱,再加上情急之下那可疑册子里最熟悉的名字又无意间在他脑海里烙下了最深的印记,而从地窖出来的方向又'恰巧'碰到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他便潜意识里就将眼前的孩子和时珊珊这个名字对应上了。
可从始至终,她从没说过自己就是时珊珊。
而她,在遇到他们后又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从仓皇逃窜到趴在他的背上一一坦白过去的事,就好像事先排练好般过渡自然,根本不像个刚刚遭受巨大惊吓的十三岁孩子会有的反应。
如此种种,更让他心里疑窦丛生,因而回来后,他便直接找到了彭婉,并将两根带着发根的毛发样本交给了她。
事实上彭婉从不会让人失望,他们分局有自己的实验室,从拿到样本到测序完成,前后不过五个小时,比陈聿怀预计得还要快上许多。
彭婉脑子转得飞快,她想,或许,时珊珊与时佑并不是亲姐弟,又或许,她,此时此刻躺在医务室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时珊珊——那么,真正的时珊珊又在哪里?还活着么?还是和时佑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真是如此,那这事就难办了,他们不仅失去了一个重要的证人,当务之急是还要抽调出一部分警力去找人,大渠沟村的村民显然是不会帮他们的,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大海捞针。
彭婉拍了拍陈聿怀的肩膀,低声道:“小陈,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聿怀聪明,看到彭婉的紧绷的表情就能猜出个七八分,可点点头后,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沉寂了半晌的审讯室,蓦地传来了高建为的声音。
他说,潘冬梅这个名字,你们听说过么?
刹那间,那三个字好像一道闪电,在他脑海里劈过,下一瞬他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小陈?喂!小陈?你没事吧?”彭婉的声音很快就吸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最后连审讯室里的蒋徵他们都听见了。
“小陈,你怎么回事,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是不是伤口感染了?喂!!”彭婉几乎喊了出来,使劲摇晃陈聿怀的肩膀,可他却跟原地石化了一样,纹丝不动。
蒋徵推门而出:“怎么了?”
陈聿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表情木讷,嗓子沙哑:“没……没什么,我没事。”
他几乎眼神发直,经历了在大渠沟村那些事儿后,明显憔悴了许多,乱糟糟的头发根本来不及打理,下巴上也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没事’这两个字由这样的人说出来,更是没有可信度的。
蒋徵狐疑地审视着他,陈聿怀看向彭婉,眼神又瞬间恢复了平时那副睡不醒的状态:“彭姐,你刚才叫我要说什么事?”
“啊?”彭婉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毫不客气地上下其手检查了一番,确认了确实不是身体上的状况才稍稍放下了些疑虑。
在关上监察室的门时,陈聿怀透过门缝,看向了里头侧对着他的高建为。
明明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可蒋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他抬眼看过去,虚空中,和陈聿怀两厢对视。
在陈聿怀坎坷的前半生中,有太多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名字。
而潘冬梅,无疑是其中最深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