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老太太显然有些失望,说道:“他父亲虽为丞相,猜得中皇上心思,却猜不中自己儿子的心思,我还没有老到那个地步,能分得清是非对错,云川他对你分明就是……”
屋门被人适时推开,厉云川从外面进来,与其故作轻松道:“姜姑娘原来也在这,看来祖母确实与你投机,每日都要拉着你说上半晌吧。”
老太太不满起来:“你这孩子,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絮叨。”
厉云川走到软榻旁,对姜醉眠道:“对了,我方才来时看见青彤那小丫头似乎在找你,像是有事。”
姜醉眠也察觉到自己留的有些久了,便跟老太太告了别,出了屋门。
冷风萧瑟,她裹紧了领口,低头穿过绵延的长廊,快步朝着住处走去。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拐角站着个人,模样粗犷豪迈,是那日同在醉红馆的赵朗,赵筠老将军的次子。
赵朗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就是那个青楼里见过的美人儿,虽然他记性不好,可对美人儿却是过目不忘的。
随后赵朗不知想到了什么,玩味地邪笑起来。
没想到这个厉兄表面看起来风光霁月,不近美色,原来是早就将美人儿藏在了家中啊。
*
青彤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想问姜醉眠她们还要在这相府中住多久。
虽然这府上的日子是好,可青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更何况她还一直惦记着永巷那院子里的几分菜地。
起初她们只是想在相府住上三四日便罢,谁知日子一晃都过去了近十日,老太太的病情早已缓和。
姜醉眠也一直想找机会出去再探听探听消息,光呆在丞相府是很安全,可她何时才能有机会报仇呢?
她正准备找厉云川说清楚,厉云川便主动前来找她了。
“厉公子,我正想与你商议,”姜醉眠道,“如今老夫人头疾已不再发作,只要按照我开得方子坚持吃下去,想来以后也无大碍了。”
厉云川听出她这话中的意思,老太太头疾好了,他便也没有其他理由再留她在府中了。
这几日接触下来,厉云川便知她绝无可能是醉红馆的人,想来那日她是事出有因,才会出现在那里。
可反过来想,若是她没有出现在醉红馆,自己又如何能遇见她,一见倾心。
“姜姑娘医术了得,不如,以后就直接住在府上,便于为府上其他人看病,”厉云川道,“若姑娘觉得不便,白日也可去医馆为旁人诊治,晚上再回来即可,相府永远为姑娘留着这间厢房,如何?”
姜醉眠有些惊讶,抬眸看他时,却被他眼中真挚深刻的情谊打动。
“厉公子,我来京城本是有要事,”姜醉眠自知无法给予他回应,别开目光,“在事情完成之前,我并无他想。”
厉云川却将这话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有些喜不自胜,竟然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你的意思是说,若是你的要事完成了,便可考虑与我的事情了?”
姜醉眠将手抽了出来,瞧见他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也觉得有些不忍。
“我……”
厉云川不想从她口中再听到无情的拒绝,背过身子说道:“算了,姑娘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问吧,后日宫中有个重要的宴席,是为了西北军凯旋而设,皇上将设宴一事交由我操持,有什么话,便等到宴席结束再说吧。”
姜醉眠在听见西北军三个字时,情绪便骤然激荡起来。
父亲以前便是西北军的首领,她小时候父亲还说,等她长大了,便带着她去西北疆域骑战马,可不是普通的马车能比较的。
一晃十余年,她已经长大了,可父亲早就不在了。
可为了不让厉云川瞧出异样,她捏紧了袖口,强装镇定。
“西北军?可是一直驻守在辽人边境的军队?”
“没错,我大宴与辽人在西北一带僵持数十年,赵家父子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定会在宴席上重赏。”
姜醉眠又问道:“赵家父子指的是?”
厉云川说道:“赵筠赵老将军,还有他的长子,赵棠。”
赵棠?是从小与她青梅竹马的棠哥哥?!
她还记得那时候父亲和部下在书房商讨军事,她便和棠哥哥在外面一起嬉笑玩闹。
只是没想到,现如今的棠哥哥竟然成了征战沙场的英勇将士。
姜醉眠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思虑再三,觉得想要再见到棠哥哥的话,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厉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她开口道,“后日的宴席,可否让我扮作你的侍女一同前往?”
*
赵朗从丞相府出来后,便直奔了醉红馆。老爷子和大哥马上要回京了,到时候他的日子可没现在这么好过。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醉红馆遇到路予行。
“路兄,今日怎得有空前来?”
赵朗嬉笑着凑过来,见座中人慵懒敛着眸色,压低的眉眼间满是沉沉戾气,玄色锦袍上隐隐透着血腥气息,想来是刚杀了人,煞气重得宛若恶鬼。
他便知道这位祖宗定是心情不悦,不能招惹,便对一旁的仙梦道:“还不快好好伺候着,要是路兄高兴了,说不定也能把你赎回家中,做个美妾。”
闻言,狭长凤眸却微微掀起。
“也?”
赵朗打了个哆嗦,语气都正经不少:“是啊,别看厉云川平日里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其实早就把美人儿弄回自己府上养着了,我今日去亲眼瞧见了,就是给我接风洗尘的那次,陪他共度了良宵的那个美人儿。”
语毕,雅间内瞬间静谧异常,只听“砰”的一声响。
修长指尖下的琉璃杯盏被人生生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