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跟着李莫愁，便能有方向。”

尹志平在被褥上画了几下，黄蓉看出他在指着方位。

“据我所知，我师父他们在与李莫愁相斗后，李莫愁便一路杀来了关中。”

“关中啊，我记得小李探花的李园便在长安。”

黄蓉盯着其中一点道。“龙小云少年时与父母住在李园，虽后来林诗音带他远走他乡，但他如今已年过不惑。他会想要落叶归根吗？”

“几率不大。李探花年过耳顺，与其妻孙小红一同游历江湖，而其子李曼青在李园生活。龙小云不可能离他们姓李的太近。”

尹志平点点头，继而在被褥上又划下了两个地方：“李莫愁回了关中，关中门派除却敝教，只有两处江湖门派势力响应要围剿，最后不了了之。”

黄蓉接着道：“天禽门，以及无争山庄。龙小云不是那种甘于隐世之人，所以他极有可能选择这两个地方为人效力。”

“不错。但两年前天禽门最后的继承人霍天青死了。天禽门现下门前冷落，哪怕龙小云一开始选择了它，也会因此转去无争山庄。”

黄蓉沉默了片刻，抬头与他对视：“无争山庄已经与武林脱离许久，不问世事。现下的庄主原东园中年得子，我记得那是个文武双全、才高八斗的英才，只不过……”

尹志平攥住被褥，轻声道：“只不过，他是个盲者。”

龙小云的《怜花宝鉴》医术，无争山庄的盲人少庄主。这的确是撞到了一块儿去。

室内很安静。黄蓉又探了下纪迁千的脉象，道：“你用半条命给他换来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他只有人照料日常生活便能一直睡下去，一个月后他的经脉便会全短，那时他就真死了。”

“你肯帮我吗？”尹志平不应反问，“黄舵主？”

不是黄帮主，而是黄舵主。只有他们曾经在开封建立的花生帮知道这个称呼，黄蓉恍若隔世，回过神时竟已抓紧了纪迁千的手，与尹志平对望。

然后她轻叹了一声。

“我自要与你同去。但你的身体受得了吗？你别忘了你的修为所剩无几。”

尹志平笑了。他低下头替纪迁千捋好鬓边的碎发，声音很低：“我与敏则同处一十六年了。他为人处世的一些方法，我……也略有学到。”

黄蓉挑了挑眉，道：“例如呢？”

“码人。”

尹志平轻声道。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又传来了镗镗钟声。众道杂乱，全真教竟又被人闯入了。

黄蓉的眉毛狠狠一跳，一脸惊讶：“你该不会……”

-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盘腿坐在重阳宫的广场中央。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衫，衫角很浅，大约刚刚及膝。袖口紧束，露出了一双手指细长、骨节突出的手。而他的眼睛——那是死灰色的眼睛，比这大雪连绵的终南山还冷上几分。

他的腰上系着一把很薄的剑，没有剑鞘，就斜斜插在他的腰带上，看上去没有什么威慑力。甄志丙握紧剑紧紧盯着他，见他一颗又一颗剥着花生，抛起又用嘴接住，竟鬼使神差想到了纪迁千。

平日里纪迁千也爱这样吃花生，有一次甚至不小心把脖子扭了，养了大半月才好。

甄志丙高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敝教！”

回应他的却不是那灰衫客，而是一串笑。黄蓉抓着打狗棒，从殿后小居走出，走到甄志丙与众道之间看着那人，道：“诸位，你们最好放下自己的剑。”

一个少年道人问：“为什么？”

黄蓉嫣然一笑。

“因为这世上最快的剑，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