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夜却只作没发觉,摇头。
“我当然无甚兴趣,不过是想问问蔺州相关罢了。”
洛荀半眯起眼。
“那你作甚要问蔺州?”
姑娘不应声,停了手里动作,抬眸直视青年,半晌,又看看旁的两人,却是坦然笑了。
笑里明晃晃掺着不痛快。
“我问蔺州,不想答便不答,为何突然都板起个脸,如同审犯人般审我?”
“……”这、这话未免也挑得太明了。沉溺于暗流汹涌间以为会飞来暗锋的洛荀显然是无防备,面色一怔,后知后觉为己辩解,“我也没有审……”
“当我眼瞎不成?”
“……”
“真是无趣。”
安子夜忿忿站起,一把将烤鸡塞到同样有几分呆的裴宁轩手里。
“我没胃口了,正好一人一只,你们慢慢吃吧。”
末了也不等他们反应,便自顾自提起灯离开。
直至姑娘身影消失在路尽头,三个青年方堪堪回神。
“我……刚才说话那么过分吗?”洛荀惶恐看向那二人。
他却只瞧见了不亚于自己的两脸迷茫。
“女子恼起来真是骇人,就连小王妃那样的也……”洛荀喃喃。
又呆滞片晌,他可算是想回正事来,“那你们觉得,小王妃询问蔺州,可与那件事有关?”
卫楚沉默。
“应当不是。”裴宁轩轻声否决。
青年将两只烤鸡尽数塞回洛荀手里。
“我此前只听她提过一次蔺州,且不是同我说的。”
是那日行宫里,她拦下吴冀,询问有何治他病疾的良法,吴冀提及蔺州神医。他虽不确定这次是否也因他,但直觉与此事有关。
听其说清事由,洛荀慢慢褪去讶色,若有所思点头。
最后,重新覆上惶恐。
“你知道还不早说!难怪小王妃生恼。”一腔好意莫名被误解,搁谁谁不气?
裴宁轩没理会他,起身沿那姑娘离去的方向追上。
*
走远了,安子夜停下回头看一眼,见无人跟上才凝眸松口气。再转回,她望向前头幽暗山径,抿了抿唇,摸出越世珠紧攥在手,继续迈开大步。
今夜这一遭恐是白走了。
离武擢正式开启没剩多少时日,资格战选官应早已定下,只暂未宣之于众,大约只有高位者知晓,她原打算借烤鸡之由先探探洛卫二人口风,岂料裴宁轩也掺和了进来。
那三人里,至少两个城府极深,她没法旁敲侧击,怕徒添猜疑,索性直白询问,不曾想他们仍这般应激,便只能点到为止。
罢了,若这一招不奏效,待回京她再从旁人身上打听……
“呲!”
突然的异响打断了安子夜的思绪,她脚步一歇。
“谁?”姑娘警惕地后退。
须臾,只见前方昏暗处,出现一个高大身形。
不知怎地,有意被她藏于噩梦深处的黑影忽而掠至心头。
她甚至不知那人是男是女,高或矮,胖或瘦,只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深夜,曾以极其冷血手段取走了她的性命。
今日会是那人吗?
安子夜有些喘不过气,颤颤继续往后。
暗处那人似无意同她保持距离,一步步走来。
终于,离了树荫,月色照亮那人的脸,安子夜得以看清,怔了怔,随后只觉身子一软瘫蹲在地。
裴珩静静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女子,皱了皱眉,没再往前。
他不知此女原来如此胆怯,如此怕他,丝毫无那日街头与他直视之勇。
青年沉默几息。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深夜聚此破戒!”
本就又气又丧,再听这话,安子夜顿时撑膝而起,一双桃花眸瞪得溜圆,“我吃了吗?二皇子哪知眼睛见我破戒了?”
裴珩神色滞了滞。
女子约摸是气急,小脸儿虽吓得惨白,双目却通红斥有水色,直勾勾盯着他。青年不由想起方才亭下一幕,隔得远听不见几人说了什么,但清楚可见她气得从亭中离去的模样。
她再生气,莫不是要当场哭了……
青年面上飞过一抹异样,不再多言,扔下一句“强词夺理”便转身离去。
安子夜回过神,本是打算跟着裴珩的脚步走的,毕竟此人是上阵杀敌的将军,看着凶巴巴,但也没从其身上品出恶意,跟在后至少安全,奈何他走路极快,最后甚至为甩开她,脚尖轻点转瞬没了人影。
环视一圈,她寻不见人只好作罢,步子时快时慢独自赶了回去。
回到寮房已值夜深,安子夜便褪衣径直睡下。裴宁轩晚她不多会儿也回了,喊过她,她装睡,最后就没再烦扰。
不知不觉间熟睡过去,倒是睡梦里,有人从后抱住了她仍泛寒意的身子,那个怀抱宽大温厚,叫人极安心……
一觉到天明,安子夜再醒来时,身侧是空的,若非还残了些记忆,她险以为裴宁轩彻夜未归。
穿好衣走出门,迎面被一道日光刺得闭上眼,她缓了会儿,喊来飞萤。
“王爷呢?”
“回王妃,王爷去了说法堂,要在那抄整日的经书呢。”
安子夜一脸迷茫。
紧接着就听小丫头继续道:“不止王爷,还有卫小将军、洛少爷,说是昨夜在后山偷偷食荤,今早就都被陛下训一顿,罚去抄经书了。”
“……只他们三人?”
“对呀。”飞萤不解,“难道还有人偷吃?”
安子夜摇摇头。
她转身往里走。
随后,屋内淌出一记畅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