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不见了?”
轻策山侧,无妄坡上,一盏莲灯散发着幽静的微光。
莲灯被持握在一只白色手套中,随着持灯人抬高手腕,暖色的光盈盈扩散,照亮了一双蓝色眼睛。
“那是什么意思?尸体突然消失了?”
她追问着,身边与她穿着相似的黑色仪服的女人微微摇头,“我也不清楚,这只是个传闻。”
但见同事一脸深思的表情,她还是说:“朱妤,你很在意这个消息吗?那我从头说吧。”
眼下正是白日,璃月港里晴空万里,旭日映着归离原上皑皑白雪,折射出璀璨金光。
唯独逼近轻策山下的这片坡地时,乌云汇拢,厚实的云层挡住了阳光。
冬天的无妄坡虽无积雪,可湿冷的风吹来,寒意仍旧浸入骨髓里。
哪怕是穿了厚实的斗篷和冬衣,往生堂的摆渡人叫这风一吹,还是打了个哆嗦。
朱妤伸手拉着她往避风处退了几步,将手里的莲灯塞进她手心,“这个还是你拿着吧。”
说来也有些奇怪,莲灯火光微弱,只能照亮她们身边的方寸之地,但光照到她身上时,无妄坡那股终年不散的阴冷仿佛也消散了。
摆渡人忍不住搓了搓手里的灯柄,暗想朱妤加入之后,无妄坡的外勤工作差不多都交到她手里,。
能在往生堂做到专人专事,身上有点奇异的本事也不奇怪了。
缓了一口气后,她又开口:“起先是冒险家协会那边传出来的,说几个外国冒险家组成队伍,去轻策庄一带探险。他们中的一个少女在爬山的时候掉进了山涧。”
朱妤跟着回忆了一下轻策庄那边的地势,“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去吧?”
“是啊,所以她的同伴觉得她应该活不下来了,他们立刻就折返,想为她收敛尸首。”摆渡人轻轻呼出一口气,“可奇怪的是,他们到了同伴掉下去的位置,看到了她散落的行礼,却没有找到尸体。”
在无妄坡讲这种故事,有种给鬼讲睡前故事的奇妙感觉。
至少朱妤是感觉到猫在她影子里的那几只,鬼鬼祟祟地探出了脑袋,显然好奇极了。
朱妤咳嗽了一声,提醒它们不要忘乎所以地窜出来,也是为了引开注意,“没有亲眼见到对方死亡的瞬间,也不能断定没有幸存下来吧?”
“的确如此,但是那个少女就是消失了,他们在那找了一天一夜,无论生死都没找到对方的踪迹。”摆渡人最后总结,“冒险家协会也挂了委托,不过总务司已经列为失踪人口,让轻策庄那边巡逻的千岩军注意帮忙搜寻。”
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很古怪,但毕竟不在本职工作的范围,也难怪摆渡人只是当作传说听一听。
“渡渡,那个孩子叫什么呀?你知道她的模样吗?”
当摆渡人的仪倌从不提自己的姓名,堂里从胡桃到新入门的朱妤,都只管她喊“渡渡”,她也没有异议。
“你要去找人吗?”
“嗯,知道了总不能当作没听说呀,我在轻策庄那边有认识的人,可以拜托他们帮忙。”
依照她的经验,没准是什么山间野怪救了人,又把人掠走了。
渡渡就不再劝她,回忆了一下,“名字……好像叫蜜莉恩,长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不过总务司应该有画片。”
“好,她是蒙德人吗?”
“应该是枫丹人。”
那就没办法找温迪帮忙了。朱妤才转过这个念头,影子里的鬼魂就嗷嗷叫起来。
【我去!我去!】
【府君,让我去!】
平日里她约束得紧,不允许这些幽魂四处乱窜,突然有个名正言顺跑出去玩乐的机会,每只老鬼都争先恐后。
它们吵吵嚷嚷,几乎要准备动手时,远处一声尖叫渐渐逼近,吓得鬼都激灵一下。
朱妤和渡渡一起回头,毫不意外地看见堂里的另一位同事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身后还远远缀着几团鬼火。
只是没有靠近,瞧见她们站在这里,鬼火停在树林边缘,很快就消失了。
渡渡忍不住揉揉额头,又叹了口气,“老孟,你才进去待了半个时辰吧。”
老孟年纪轻轻,下巴却蓄起了一团胡须,使他看着比真实年龄更加沉稳可靠。
可这会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抱着一根断掉的柱子直哆嗦,什么沉稳都看不见痕迹了。
朱妤打了个圆场,“也算有进步啦,上回才待了两刻钟就出来了。”
她们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才非要在大冬天跑到无妄坡来聊天。
进了冬日,璃月家家户户都忙着过节,正是往生堂最清闲的时节。
只是老孟苦苦哀求,她们才结伴陪这个怕鬼的同事过来,让他在无妄坡练练胆量。
明明天气阴寒,老孟头上却是密密麻麻的汗水,朱妤递了张手帕过去,他打理好仪容才强撑着站起来。
“抱、抱歉,劳累你们陪我跑这么多趟。都快到海灯节了,咱们今日就先回去吧,你们好好过个节,不用陪我折腾了。”
渡渡摇摇头,“我倒是没什么,反正过来一趟也算出外勤,散散步锻炼身体也好。”
“我也没关系的。”朱妤安慰道,“比上回进步很多了。”
老孟抬眼看着这两位在闹鬼之地谈笑风生的女士,唯唯诺诺地应了,跟着她们一起折返,紧紧跟在后面,生怕会落单。
朱妤余光瞥见他就想叹气,人壮胆气,亡魂失去实体,留在世间久了,多多少少有些顽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