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瑜曾经认为,被选为天璇星的那天,是他的人生巅峰的起点。
而很久之后他才醒悟,这只是人生陷入水深火热的开端。
而彼此尚且年轻的天璇星并不知道这点。
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春瑜特意穿了身古云阁定制的新袍子。
花帕的布,花帕的绣艺,全身上下都是璃月港的时兴潮流。
他穿着这么一身衣服走进七星齐聚的疏澜殿,衣袖带风,步伐豪迈,本应该赢得几声赞许的喝彩——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他。
天璇星在门边等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走到桌边,在自己的那把椅子上坐下。
手里扇子一展,一双细长的眼睛在扇面后眯起来,谨慎地观察这些新同僚们。
该放在首位郑重对待的,无疑是天枢,连他们开会凑一起的这间屋子,都是他平常的居所。
春瑜消息灵通,早就听说这位被岩王爷从花帕挖来的人才,眼睛悄悄在他那双略尖的耳朵上擦过。
怕被发觉,他瞄了一眼就忙转开目光,心道:这一个,心黑手狠,轻易惹不得,真结了仇得抢先弄死他。
当然,迫于天枢的特殊地位,春瑜还是选择了前一个选项。
他接着又去看左侧捧着一杯茶打瞌睡的老人,他年纪不小了,花白的胡子梳得很整齐,衣服也穿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是有些古板。
可那个穿着一身襦裙的金发少年跑过来,冲他喊了一声:“小季,你困了吗?”
天玑星睁开眼睛,脸上半点睡意都没有,笑呵呵地从袖子里摸出块糖,“不困,不困,来,吃糖。”
啧,人老成精。春瑜又把目光转向这个少年,他含着糖又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动作像个孩子一样。
看见他身上那条俏丽的长裙,春瑜忍不住暗暗咧嘴,他手底下的小弟早就打听出玉衡星的来历。
这个看着单纯好骗,可偏偏出自夜叉一族,必与仙众夜叉有几分香火情。万一欺负了小的,仔细惹来老的。
他摇摇头,看过了有数的几位男性,又瞥向殿里剩余几位女性。
看到目光涣散不知盯着何处,仿佛已经魂飞天外的摇光星,他就嘀咕:神神叨叨,来历可疑。
再看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天权星,他又暗抽一口气:死了丈夫还能撑起一个家的寡妇,嘿,惹谁都别惹她。
最后再看那个坐着都比普通女性站着高,比七尺男儿还要高上半个头,翘着二郎腿的开阳星。
春瑜陷入了沉思,随后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娘的!这群人里,就老子看起来最好欺负是吧!
也不知道是他盯得太久,还是太敏锐,开阳星突然抬头盯了一眼过来,目光比大冬天结的冰还冷。
春瑜老实地耸眉搭眼,不敢再盯着她看。
这还是个青云人,岩王爷可真不愧是岩王爷!哪搜罗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才……
说岩王爷,岩王爷下一刻就到了。
他从殿外走进来,屋里无论是发呆的、聊天的、吐槽的,都收敛了形容,规规矩矩地坐好。
……行礼是不太可能行礼的,这屋子里甚至还坐着两个异族人,一个不是人。
春瑜左右看看,只有老爷爷迟疑了一下,最后也没站起来,选择了从众。
跟着岩王爷进来的那位是麒麟仙兽,春瑜认得她。
发现满屋子没一个人起身问好,她似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目光里带着一丝愤懑,左看一个右看一个,把涌到嘴边的质问咽回去。
岩神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仿佛根本没注意七星的态度,声音带着失真的浑厚回响,“今日要商议的,是诸位的职责分工,与璃月来年的发展。”
春瑜悄悄抬头,发现那位白衣黑臂的神明仿佛笼罩在光里,依稀能看见轮廓,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五官。
这令他稍稍有点失望,又有点迷惑,都亲自跑来开会了,有必要还把脸藏得这么严实么?
没人解答他这个疑惑,天枢君意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拿出厚厚的本子,开始汇报璃月来年的规划。
春瑜听着听着就想趴下打哈欠,那些过分专业的数据和词汇,已经超出他这街头混混的理解范围。
也只有天权、天玑、玉衡和摇光在认真听,时不时插嘴说两句。
至于他对面的开阳星,她坦荡无畏地托着下巴开始打盹了。
岩王爷好像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散会之后他们也没立刻起身,还是老实地坐着,等岩王爷离开了,春瑜才看向这些同僚。
他是个八面玲珑、黑白通吃的人物,可面对这帮奇奇怪怪的同事,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还是玉衡星伏波先跑来问他:“小鱼,你要去吃饭吗?我们一起去呗,我听应达说,有家很好吃的饭馆。”
不等他回答,伏波又回头招招手,“阿意、素素、妙妙、小季,我们去吃饭吧?”
奇才啊!春瑜惊叹,甚至想问他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第一天见面,就给所有陌生同僚都取上昵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