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本就昏暗,呆久了往往容易模糊时间概念。
起先你还频频观察着日头,想要在合适的时候提醒离开。到了后来树木逐渐茂密,时间越来越难以分辨,而宫治宫侑则是沉迷在小溪的大丰收里,你不得不在岸上多次提醒他们注意点。
分心的结果就是等你终于想起来查看时间的时候,说好挂在树梢的太阳已经迫近天际线,森林里更是蒙上了一层黑纱。
小溪两岸的树木和一人高的草叶无声冲向天空,压迫着这一方小小的世界,只留下一道呼吸口让人窥见苍冥的暮色。
是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感受。
你站在树下,一股奇怪的战栗和恐慌笼上心头,反射性地缩起肩膀,手中紧握住路上捡来的一根木棍,目光寻找着两个同伴。
“治、侑...”你的声音很不自然,追上了还在埋头捕捉鱼蟹的宫治宫侑,“我们该回去了,已经快天黑了!”
两人一脸懵地抬起头来,手脚在水里泡了太久已经有些发皱。
宫治望向青黑色的天空和森林深处的昏暗,脸色骤然一变,用发皱的手提着一桶鱼虾穿过溪水来到你身边。
你攥紧他的衣摆,往他身后藏了藏。
宫治大喊道:“回去了侑!”
“怎么就这么晚了...”宫侑还难以置信地嘟囔着,用捞网充当拐杖一步一挪回到岸上。
你有些着急,连声催促:“快一点啊侑。”
“别急嘛...”宫侑炫耀似的把桶口对准你们,“里面可重了,看,我抓了好多。”
螃蟹和青灰色的小鱼翻滚着,满满塞在小桶里。
因为太过拥挤,蟹脚和鱼尾击打在桶壁上,纷杂的噪音此时格外刺耳。
你还看见有鱼儿因为缺氧和争斗已经翻起了肚皮,在桶身反射的红光下显得十分不详。
你不敢多看,扯了扯宫治的衣服:“我们走吧。”
“好,我们往回走吧。”宫治似乎看出来了你的不安,安慰你道,“没关系的,我们很快就能下山了。回去晚了我给星名奶奶解释就是,反正是我和侑要来的,她不会生你气的。”
“是啊。”宫侑满不在乎,“你要是实在是害怕就推给我们嘛,反正大不了又是克扣零花钱,你记得到时候支援我们些零食就好了。”
他们只把你的不安当成了害怕被长辈责怪,你没有办法细说心里的恐慌,也只愿自己是多想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偷偷给你们带零食的。”
你一边勉强回应道,一边分辨回去的路。可越看,你越觉得这条道路陌生。
上山的路并不是顺着小溪生长,大多是为了人们山上采摘蘑菇或者早年间拾柴火而砍伐清理出来的,多经踩踏的最适合行走的路线早就偏离了小溪。
所以,为了捞鱼你们走得多是无人经过的路线,期间还沿着溪水走了许久,来时的路早就模糊不清了。
这棵大树,我们来时有经过吗?
来时用捞网木棍挥开倒伏的小草如此明显,往回望时候却好像作怪似的重新站立起来,看不见穿行过的小道。
树木遮天蔽日,多年累积的腐枝枯叶和泥土苔藓的味道好像翻涌上来,在鼻尖汇聚成萦绕不去的苦涩气息。
头顶尖声哀鸣的奇怪大鸟,振翅声仿佛近在咫尺,抬头却看不见鸟的身影,只有一团团斑驳的树木伫立着,却始终摆脱不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好像身处弥诺陶洛斯的迷宫,不知何时就有可怕的怪物冲出来。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
转过几个弯,仍旧没有看见道路,你终究是耐不住心里的恐慌,哑声发问。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边最后一点光亮都消失了,连最活跃的宫侑也沉默下来。
“要不...我们不找路了,直接往山下走吧。”宫治的面容模糊不清,你们凑得如此近也只能勉强看见他嘴唇在动。
“我同意,反正都是下山吗,只要往低的地方走总能下去的。”
宫侑把手里的小桶换了个方向。下午忙碌了这么久,又是爬山又是捞鱼的,还一路提着不算轻的小桶,现在他早就饥肠辘辘,肚子在抗议了。
“好饿啊...要是现在有吃的就好了。”宫侑叹口气,惆怅说道,“早知道应该带饭团的,就想着早点过来占位置捞完早点回去,就这一次没有带...结果就这样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你和宫治就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胃里的空虚,
你捂住肚子,有些难受。
“这个鱼可以吃吗...”宫侑突然想道,“应该是可以的吧!”
“说是这么说...”宫治犹豫着看向小桶。
虽说下午有说如何烹饪螃蟹,但更多只是说着玩。他们出来抓鱼抓螃蟹主要原因只是为了趣味,并不是为了吃,再加上这是淡水河鱼...
“不能生吃的吧,而且你要怎么吃,抱着啃?”你揉了揉肚子,有气无力地垂着头。
宫侑仰天长叹:“那怎么办,好饿。”
“没办法了,全速往山下走吧。”
宫治下定决心,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小桶放在地上。
他牵起你的手,用捞网充当做探路的拐杖,找寻着向下又方便行走的地方。
“走吧。”
虽然宫治一向胆大,但在天黑的时候身处仿佛无边际的森林,周边又没有大人在,他的心里也犯怵。
毕竟也只是个小学生而已。
但他此刻全心全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边是靠不住的兄弟,一边是自己在意的、手心都发凉的女孩子,他感觉到身上似乎担负起了某种沉重又令人激动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