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女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每念出一个字都夹杂风箱般破漏的气音,呼哧呼哧喷在你头顶,留下湿滑又滞涩的触感。
你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透过她臂膀外的有限视野里,四周是挤压得奇形怪状的钢铁残肢。在开裂了无数冰花的玻璃窗户外,太阳红得好像血一样,垂垂欲落,而下一秒它也真的滴落了。
太阳,落下来了?
跳跃世界后的麻木还没褪去,又或者是疼痛超过了阈值,你迟钝地眨了下眼睛,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血红的太阳,而是上方如珠线般滑落的血液。它逐渐糊满你的脸,让你视线里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红纱。
而血的来源...
女人声音越来越低,就像她逐渐缓慢下来的心跳,在你耳边化为寂静,只留下几句残缺不全的哼唱。
你仰头,试图在挤压和痛苦中贴近她的喉咙,努力去辨别她到底说了什么。
“星星....我们...”
“...如今”
“从天黑......”
声音真正消失了,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血腥味、汽油味和塑料燃烧的臭味提醒你:你还在人间。
燃烧...?
你昏昏沉沉的思维终于转动起来,系统变样的声音也终于被你听见,它在说让你坚持一下,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
果然,没一会儿你听见了混乱的脚步和人声,有男有女,无比喧闹。
有人趴在破损的窗边向里面呼喊:“还能说话吗!我们马上救你们出来!”
嘴里铁锈味黏住了咽喉,你咳嗽几声,用干涩的声音喊道:“我在这里。”
你以为的大喊结果只是轻如风过,埋没在了喧闹里。
有人发现了女人身边探出的小手在微弱颤动,那人迅速加快了破坏车门的力度,大声唤人帮忙:“这里面有个孩子!还活着!”
于是车门边又挤过来好几人,直到车门被丢在一旁,直到伸进来几双手,带来了新鲜的空气,你被血腥味破坏到失灵的嗅觉逐渐转动起来。
车内的情况混乱到让人无法下手,还好赶来的医生沉稳指挥起现场。
身上的女人被抱离,在众人紧急锯开戳进你胸膛的尖刺时,你在缝隙里看见车座副驾驶上有个身体呈往后座扑的姿势的男人,他也被拉出了车体。
随即眼前一黑,后面都是断断续续破碎不明的记忆。
——
“■■,这个鱼汤不好喝吗?”
高壮中年人局促地坐在凳子上,他搓了搓手看向保温桶里:“是不是有点咸了?还是烫?要不要爷爷帮你吹一吹?”
一个看上去周正严肃的男人做起这个动作来,有点好笑也略显心酸。
你握着不锈钢杯子的杯把,杯子里奶白色的鱼汤泛着温暖熨帖的香气,和之前车里的味道天壤之别。
原来你已经对着它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怪不得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好喝。”
你轻声回他,又抿了一口鱼汤。
他这才绽开了点笑容,眼角边泛起细纹。床边的中年女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干燥的手落在你的背上。
“慢点喝,你爷爷做了很多呢。”
见你愿意回答,自你醒来后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的两人,悬着的心终于缓慢踏实,病房里的气氛比起前两天回升不少。
刚醒来时,由于被突然塞了不少消息需要消化,情绪和身体状态的不稳定、再加之实在还不确定如何和两人相处,你那两天对外界都是木怔少有反应,着实让人担心不已。
两人拉着医生问了又问,床边白大褂来来回回,给出的回答都是尽量多沟通多引导,他们这边也会联系专业的心理医生。
两人只好轮流守着你,面对你时轻声细语、温和地讲一些周遭的趣事。到后面在医生的建议下聊这一世的父母和过去的生活,希望你至少给些反应,哪怕是大哭一场。
不过,你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
这一世你的名字叫星名■■,年龄5岁,在上幼稚园,之前一直和父母住在东京。父母的工作...不太清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涉及到太多这方面,只是家里似乎经常出现包装好的画框?
奶奶和爷爷住在兵库县的一个小镇上,由于路途较远,你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只是经常寄过来的特产和每次独一份的礼物证明两人也很关心你。
原主不是闹腾的孩子,再加上经历了这样巨大的变故...在整理好原主的记忆之后,你也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和她们相处。
“再喝点吗?”
星名冬一郎从你手里接过杯子,又要给你再倒一杯,
你摇摇头,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垂眸捏了会儿自己的手指。手背上都是输液后留下的青紫痕迹,在幼嫩的皮肤上显眼而可怖。
不过,比起这个而言,胸口厚缠的绷带和右腿的石膏恐怕才更令人揪心。
星名冬一郎盖好保温桶,和星名一华对视了一眼,后者轻轻揽住你,盖住了你的手。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医生说我们小■■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一定是上天舍不得你继续受苦。”她说完沉默了一瞬,谁见到面前孩子的样子都不可能说她是受上天宠爱的,毕竟该受的苦难已经受着了。
很快,她打起精神来,朝你露出了爽朗的笑颜:“等再过些天,奶奶带你回镇上去。你应该不记得了,你很小很小,只有一团的时候去过那里。镇上环境很好,大家都很有趣,更更重要的是,奶奶有一间小超市哦~你知道超市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