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梣低头笑,“我想把你拍扁了,装口袋里锁着,你让吗?”
蔓延吹胡子瞪眼,接不下来话茬儿。另起一行,“你看过《天仙配》?”
鲜梣笑着回答:“奶奶说你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把《天仙配》看了不下十遍,还总是跟奶奶闹,七仙女从哪里来的,我要去找到她。”
揭短儿你是冠军啊!不等你找,我自己下凡了。蔓延一捏自己的伤处,也是,我这具臭皮囊被你家给承包了。
几层古老角楼,灰色覆盖,朴素的味道浑厚。门口有灶,灶上一笼一笼楼高,香气扑鼻,下早班的队伍已排到巷尾。这窄小的地方居然有停车位。拥拥挤挤的,不嫌乱糟糟。
一个年轻人接过鲜梣的车钥匙,蔓延不禁眉一挑,“他是——”
“咱家保卫科的人。”
鲜氏大厦的工作人员居然追随到如意楼来为太子爷服务。我的生活档次水涨船高,将来可不能降低水准。“扬州人不是兴吃早茶么,我们这个点儿来真就喝茶?”
鲜梣趁机护住了他的伤手,“‘上茶馆’是扬州人的传统,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年轻的一辈是熬鹰的,哪个早起?如意楼顺应潮流,早茶是中老人的桥段,下午茶面对全体大众。”
嘁!蔓延也没躲,反而很享受地应承着,我皮糙肉厚,延鹤的浑浊之水才是我的池塘。
“我才是实打实的延鹤人,你是我最爱的干丝。”
滚远点。我怕被蜜饯齁死。
那边有人叫他们,“鲜梣——小延,我们在这儿!”
一身浅花软绸裤褂,奶奶声调很高,陪在她身边的胡姨笑着给老姐姐斟茶。
“奶奶!”蔓延边走边掩藏自己的伤手。
奶奶眼尖,“有好东西藏着?”
两个男孩规规矩矩地来到奶奶跟前,鲜梣直接把他的伤手给奶奶抬了上来,“奶奶,小延骑车不小心跌了跤,手擦伤了。”
蔓延服了,如果是他说,奶奶准不信,一定会认为他跟谁干仗了。但是鲜梣说了,黑的就成白的了。
奶奶也不是没有疑惑,冲胡姨一点头,“我们小延的车技得过杂技团师傅的真传。小胡,我跟你说,老街那头以前住过一个杂技团的老董,人家的车技能飞檐走壁。我们小延哭着喊着好几年都要跟那个老师傅跑江湖。”
胡姨给奶奶端过来一笼加笋的蒸饺,“后来怎么没去成呢?”
“那董师傅得了腿病,就退休回南方了,就为了这个,这小孩儿哭闹了小一个月呐!”
鲜梣接过胡姨手中的水壶,“奶奶,常年打雁的老猎手都有可能被啄了眼,更何况小延,上学路上,车多人杂,难免。”
“难免。”蔓延蹭在奶奶旁边,伸手捏了笼里吃食就往嘴里填,“我躲着人家,人家合着眼就往我身上怼,没辙。”
胡姨在一旁帮腔,“姐,现在净是这样的人儿。刚才来的时候,我们的司机怎么躲,那个开车的都追着我们撞,八成是喝醉了。”
“那个开车的不是被交警给截住了么,后来怎么着了?”
“您甭操心,犯规的人得治治他。”
胡姨问鲜梣,“小延想吃什么,你怎么不给他倒一杯茶?”
鲜梣问他,“干丝配浓茶,你来得了吗?”
蔓延直缩脖子,干丝尝尝也就算了,浓茶你们就饶了我吧。
奶奶接过来道:“我们小延很少喝茶,一喝就醉。年个轻人儿,还不如我这才太太呢。”
奶奶喝茶都喝成了仙,不怕浓,而且茶里要放糖。一半茶叶,一半绵白糖,是她的老规矩。
“奶奶,我不怕,喝多浓的茶我都能睡着。”
蔓延在下面用膝盖一拱吹牛皮人的大腿,不打草稿吗?在家里,我可没见你喝过。
鲜梣用手掌挡着,小声跟他嘀咕,“你不懂,一个人喝茶没意思,就跟喝酒一样,人越多越热闹。”
那我别说话了,随便你喝。蔓延笑,喝茶这里管够。“回家撒癔症也管够。”
“如果我撒癔症,你叫醒我不就结了。”
你在漆黑的夜里当僵尸,我大半夜不睡觉,追着逮你,我有病!
“明天下午去医院换药,今夜里我们狂欢,累极了,怎么睡怎么香。”
鲜梣一边给奶奶倒茶,一边对他说,“我多叫几样,吃不了的带回去,当夜宵好不?”
“你让我吃肉肉吗?”素馅包子我不吃。
鲜梣用别样的眼神瞅着他,然后呲呲地往外冒出电火花来。
卧槽!你理解错了,蔓延直呼:“我说的‘肉肉’就是荤菜的肉。”不是你想象的那个东西。
鲜梣眼光黯淡,低语道:“要让我等多久?”
等什么?吃我?我醉了。我小,我不想立刻“成年”。
“又不是所有肉都对伤口不利,我问过医生了需要忌什么口。我们现要,现吃,他们现包,现蒸,味道不会差。”鲜梣又在桌子下面摸上他的膝盖,面带微笑着给奶奶解释。
“你要看紧小延子,他是蔫人出豹子。”奶奶不住地点头,忽地想起了什么,忽地问鲜梣,“我们小延高考得拿多少分儿能上美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