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霁这才与花满楼分开,不过两人的手依旧紧紧握着。花满楼摩挲着云初霁的手背,像是在摩挲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云初霁瞪了陆小凤一眼,抱怨道:“请我帮忙时,可不是这么个嘴脸。”
“错了,你帮的可不是我,是花公子的忙。至于他是帮哪位姑娘的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云初霁“呸”了一声,并不在乎他的故意挑拨。
闫无常展颜笑道:“江湖传言竟说什么姑娘与玄墨阁同归于尽,当真是胡说八道。若陆小凤早些说是云姑娘出手,这茶我倒能喝的更安心些。你特意支开我这个六扇门捕快,我还以为你的帮手是某个神偷朋友。”
花满楼忙道:“是我的不是,之后我必重新请闫捕快品茶。”
“你看,有人揽责了。”陆小凤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再说,也怨不得我,我可是提醒过你放宽心。”
“多谢花公子,那日后再约。”闫无常拱了拱手道,“云姑娘,请问朱柳现在何处?”
“君悦客栈二楼,左手第三间。我用了迷药,眼下他应该还在地下躺着。”
“多谢告知。三位,我不宜久留,该回去继续守着了。告辞。”闫无常行事果断,起身便走。
“闫捕快,我与你一道下楼,免得有人嫌我不识趣。”陆小凤笑嘻嘻地追上闫无常,临走关门时还不忘朝云初霁满是揶揄地眨眨眼。羞得云初霁又向他“呸”了一声。
不知有意无意,门砰的一下关上。关门声好似在云初霁心尖敲了一下,不重,但很痒,扰得她心绪纷杂。慌乱中,她察觉到手中那枚玉佩,立刻抬手递去,好似做些不相干的事,就能打断这没由来的局促。
“玉佩,我拿到了,给你。”
“好。”
云初霁低着头,不敢去看花满楼,也因此注意到了他腰间的木牌。
“这是……”云初霁伸手拿起。聪慧如她,立刻注意到木牌异常光滑,明显有人时时摩挲。感动、歉疚、情意交织杂糅,化为浓厚的爱恋瞬间占据云初霁的身心。她的声音亦浸透了爱意,轻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你日日带着?”
花满楼将她的手连同木牌一并握住,攥牢按在心口,声音温柔而坚定,道:“你送的,我必珍而重之。”
云初霁顺势靠在他胸膛,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在他怀中蹭了蹭,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便好。”
两人紧紧相拥,这一次再无旁人干扰,只有他们彼此。
云初霁又在花满楼怀中蹭了蹭,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胸膛有些不舒服。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轻笑。
“差点忘了,我有东西要送你。”
花满楼将云初霁扶正,从怀里掏出一方帕。打开,其中放着一只玉手镯,其色淡黄略白,通体不见杂色,其形则被雕刻打磨成了一串层叠交错的槐花,首尾相接,宛如花环。
当日槐下相约,如今以槐定情。
花满楼温柔地将手镯带到云初霁左手手腕。
“喜欢吗?”
云初霁感受着手镯上留存的温热,知晓花满楼必是时时带着,盼着相见。温热化了她的心,亦晕了她的头。她仰起脖子,在花满楼嘴角轻轻一啄,继而突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忙羞得转过身,低头转动手镯。
“喜欢。”云初霁的声音又轻又柔,不知说的是手镯,还是人。
甜蜜从花满楼嘴角丝丝密密沁入心尖、酥酥麻麻蔓延全身,相思难抑的苦痛,到久别重逢的欣喜,再到此时温柔缱绻的愉悦,无一不是为了面前的人儿。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无可比拟的存在。花满楼从后面抱住云初霁,贴在她耳边,声音中既有浓情蜜意亦有担忧牵挂。
“霁儿,答应我。你再喜欢这手镯,也不要为了它犯险。”
“我知道的。”云初霁回身抱住花满楼,“哪怕是你送的,也是个死物,贵重不过我这个大活人。”
“嗯。定要记牢,你最重要。”
“我知道。”云初霁揽住花满楼的腰,仰头看他,“否则中秋之约,我铁定逞强来见你,而不是找人传话,不是吗?”
“是。那少年几乎累脱了半条命,还不忘叮嘱我转告你,他如期而至。”花满楼担忧愈重,“那少年有股子倔劲,还有很浓的敌意。你需小心。”
“嗯,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云初霁靠在花满楼胸膛,沉浸在他温暖的怀里,“我还以为你见到木牌,能够安心些。”
花满楼将她拥得更紧。
“听闻比不得亲见。”
两人正你侬我侬,突然敲门声响起,之后是闫无常的声音。
“二位,可否开门,有事相询。”
云初霁知晓闫无常去而复返定是出了事,连忙开门。门外,闫无常满脸焦急,一见到云初霁,立刻问道:“云姑娘守着朱柳时,可有察觉什么异常,或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云初霁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曾。”
花满楼问道:“莫非朱柳出事了?”
“他死了。而且他身上……”闫无常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与他一道上楼的陆小凤,“陆小凤,是我大意了,决命判官真的回来了。”
陆小凤方才一直在楼下喝茶,见他慌张跑回预感不妙才连忙跟上,听得这话,问道:“慢些说,究竟发生何事?”
闫无常环顾三人,道:“你们且跟我来。”
君悦客栈,依旧一切如常。
闫无常为防慌乱中再生变故,并未将有人身亡告知客栈众人。他应付走迎上来的店小二,领着三人上楼。待到门外,闫无常暂请花满楼陪着云初霁稍等,自己和陆小凤先一步进去。
直到进了房间,云初霁才明白闫无常此举动的原因。朱柳尸体横在房间中央,身上所有衣物被扒了个精光,仅有一件罩衫盖住下半身——这是闫无常先一步进门刚刚盖上的,剩余衣物仍散落一边。尸体胸口有一约莫一指粗的血洞,乃致命伤。胸膛之上还写着几行字:十二月初八,朱柳命数已尽,决命判官。
闫无常道:“用死者的血书写,是决命判官的作风。”
云初霁奇道:“这决命判官是何人?”
闫无常简单说明,又问道:“连云姑娘都没有察觉异常……依姑娘所见,普天之下有谁能做到?”
云初霁皱眉思索,片刻后道:“我认识的人中,哪怕是西门吹雪,我也不可能毫无察觉。除非此人武功在西门吹雪之上……至少两成。”
“两成?”闫无常倒吸一口凉气。
云初霁又道:“又或是深谙藏匿身影之道,成倍于我。”
闫无常面露苦色,道:“若真是如此,谁又能捉得住他?”说罢,他重重叹出口气,垂下头,只片刻又猛地抬起,重新神采奕奕道:“又或许他只是运气好。云姑娘你离开君悦客栈,到我赶到君悦客栈,一刻钟应是有的,对吧?”
云初霁想了想,点头,道:“你方才一来一回不足一刻钟。我比你稍快些,加上我们说话的时间,应是一刻钟。”
陆小凤道:“你怀疑决命判官是这一刻钟间动的手?”
闫无常点头道:“虽说过于巧合,但也不无可能。况且若决命判官能活到现在,他的运气的确是很好。”
花满楼道:“单纯运气好倒是比虚无缥缈的高手稍让人安慰些。”
“正是如此。”闫无常道,“运气总有耗尽的时候。若真是那等高手,我等只好灰溜溜地认输,眼看着他为祸江湖也无可奈何。花公子,还有件事想请教。敢问究竟是谁拜托公子向朱柳索回物件?我并非为自己开脱,但若不是因为此事,我本不会离开朱柳身边。故而我不得不怀疑两者关联。”
云初霁反驳道:“是朱柳夺取在前,我们索回在后,权在朱柳,关花满楼朋友何事?”
闫无常耐心解释道:“理是如此。但两者行事关联,需得排查清楚才可确定。可否请花公子告知。”
花满楼心知他的顾虑,答道:“是我家世交,休宁叶家。”
“竟是玉石叶家。”闫无常惊呼一声,稍作思索,又道,“我知花公子将送回玉佩。可否让我与你同行?我可以保证,只是向那位叶家大小姐问几个问题,绝不过分。”
花满楼稍有迟疑,终是点头道:“好。”
闫无常又道:“如此,还望花公子等我一日,我需先向当地府衙汇报此间命案。明日一早出发如何?”
花满楼点头应允,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