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朔一时手足无措,想追又不敢,只当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抱着脑袋,坐在门庭暗自伤神。
这两人是一个都开罪不起,纵使好奇,也无人敢问。院内仆役做完手中活计,纷纷寻着借口到了别处,院中倒也安静。
扶盈被人戳穿,自是不肯低头,卫朔又因心虚无颜再说。沉默竟是持续到了谢明蕴回来。
似是要先占得上风,未等他走近,卫朔便起身抢白:“好你个谢明蕴,外头都赞你是正人君子,可知你是这般恃强凌弱的人吗?”
“此言差矣。”突然被斥责,谢明蕴依然不紧不慢,缓缓停下脚步。“我并非君子,诸位抬爱罢了。”
徐伯派来的人大致已说了经过,他分明知道卫朔指的是何事,却是避而不谈。他眼神往厢房处示意一瞥,不发一言,转身便走。
卫朔迟钝片刻,明白意思后,跟着向外走去。
方才不过提了一句扶盈便那样不悦,这会儿避着她说话,还算谢明蕴有些良心。
但剩下的良心,却不那么好说了。
于卫朔看来,谢明蕴对扶盈绝说不上好,否则也不会有她舍近求远让自己帮忙。他这般想着,质问也便格外理直气壮:“谢明蕴,你敢说自己从未欺侮她?”
这个“从未”倒确实将谢明蕴拦住了。他顿了一顿,笑意重新挂回面庞,“先前有些误解,确实对她不好。”
他承认得迅速,简直是极不要脸。卫朔急着要诘问,却被一句话堵住:“入京城那日,你对她的态度,恐怕也称不上好。”
“我、我当时......”那时卫朔听信了传闻,只当扶盈是鱼肉百姓的祸害,说话难免带刺。这偏见能改过来已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谢明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紧接着又抢道:“再者,便是我对她不好,又与你卫朔有何干系?”
前朝的公主,若说与谢明蕴还有些前仇旧恨,与卫朔确是毫无关系了。他就算不恨,也不该多管这些事,
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何要在乎,只是极自然地想护着扶盈,突然被谢明蕴点出,脑袋顿觉一片空白。
只是草原的儿女爱西风,爱烈马,也毫不避讳地爱人。
“我喜欢她,见不得她受苦。”甫一想通,卫朔便将心事和盘托出。
没想到他这般干脆,谢明蕴有些意料之外。他挑了挑眉,按下心头几分不悦,愈发和颜悦色:“你见过她几面?如此轻率,怕是不妥。”
“她心思单纯,我自会护着。至于旁人一时兴起,心怀不轨......应是要失望了。”
谢明蕴确实是耍弄心计的高手。短短几句,面上越是和平,越激起人心底不服。
“你又当自己是什么好人?!”卫朔被气笑了,打住谢明蕴后头的话。他不善辩驳,说不明白谢明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听凭直觉反驳:“当初你为何留她在身边,谢明蕴,你敢与她说明吗?”
利用她算计她亲生兄弟,便是常人得知,尚且不能原谅。何况扶盈是那般骄傲的女子。
寒风拂过,院中落梅几朵。绯色官袍随风热烈张扬,着衣的人却是冷然沉静。
谢明蕴脸上温和笑意褪去。他抬眸向不远处瞥一瞬,语气也冷淡下来,“她若知晓,你又能脱得了干系?于你我皆无好处,反倒横生枝节。小将军若明智,便知此话不该再提。”
“和我......”卫朔才要
那时卫朔若不在场,还可狡辩不知,偏偏那日他是在的,他的剑还曾握在扶盈手中。
“她不会知道的。”稍稍冷静些。卫朔收回了说过的话。
他本该将扶盈带走,可谢明蕴存心要拦,今日显然还不是时候。
话至终局,谢明蕴唤过门外仆役:“时辰不早,送小将军出府。”
他向来彬彬有礼,难得听见这样冒犯的逐客令。小厮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忙不迭伸手引路,“小将军请。”
卫朔并不回话,拂袖便要走。行至门边,他忽又想起了什么,反身直视着谢明蕴。
“你如今的想法,仍与当初相同吗?”
他只顾着自己,方才却忘了质问:谢明蕴为何执意不肯放人?
倘若留着扶盈当真为了利用她,虽是冷酷,却也冠冕堂皇。可说来说去,反倒是谢明蕴警告他不准提及此事。
寒风又起,白梅被吹落枝头,在风中打着旋。谢明蕴似乎只是随意地抬手,捉住飘扬的一朵,“不同,又如何?”
他后悔了,偏要将人留住,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