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滴答……
好黑……
滴答……
好静……
滴答……
滴答……
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子赤着双脚走在这寂静的黑暗之中,环境犹如浓稠的深渊,压抑得人根本喘不过来气。
滴答……
一点一滴,一听一落,有着什么从他身上滴落。
完全不透光的黑暗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就这样漫无目的却又偏执地向前走着。
不能停,不敢停,停下来也许就永远走不出去了……
“没用的……”
滴答……
“放弃吧……”
滴答……
“不要再挣扎了……”
液体滴落的声音停了,男人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前行。
空洞蛊惑的声音徒然加大:“放弃吧……没用的……别挣扎了……”
声音像从大脑长出来的一样,贴着神经,钻进脏腑,颓丧的声音一遍遍勾沉着堕落。
男人脚步未停,把右手按到了左手手腕上,不知做了什么,不过几秒。
滴答……
滴答声重新出现,那躁郁沉闷的声音再次变小。
如果有一缕光能进入,就可以看到,男人左手手腕处有凌乱的痕迹,深重的齿印叠加着尖利指甲的印迹,伤上加伤,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滴滴落落又续上了之前的声音。
将目光放远一些,不止是左手腕。
左小臂,左上臂,左肩,胸膛,右臂,大腿,小腿……
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血色透出,赤脚的一步一个脚印,脚印正是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与鲜艳血色相反的是他的脸色,惨白如鬼,病入膏肓,却不曾停下一步。
“有意义吗?”
耳边孤魂野鬼般窃窃私语的声音低了下去,一道十分不同的音调从身后传来。
他的脚步依旧一下不停,也许是不想回答,也许是无力回答,他没有说任何话。
“你永远这么自欺欺人……”
“林泽。”
原来我叫林泽,他想。
一只彻骨冰寒的骨头搭在了林泽出血的手腕上,激得人下意识一抖。
“算了吧,你真的做得很好了。”
林泽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埋头走路。
那个说话的人,也许是人吧,陪林泽走了27步,27步后,冷涔涔低笑一声:“你果然不会听我的。”
下一瞬,四只尖利的指骨穿进林泽的手腕里。
林泽闷哼一声,死咬住唇,强行吞下了痛呼声,即便疼痛袭来,流血加剧,他仍然向前走着。
“林泽,你的记忆真的没有问题吗?”
身后的人冷淡地又满怀恶意的说:“无根而生,浮寒而开,从来没有人见过的花……”
他低低笑了一声:“林泽,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月下莲,没有任何人记录过、看见过、听说过的花,林泽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啊?
林泽的脚步停了,再次撕裂伤口也提不动腿脚,甚至连晃动都做不到。
不!
月下莲是存在的!!
他是真的!!!
他是……他是……
“它不存在。”
那个人从身后伸出一只枯骨利爪,将爪子慢慢覆在了林泽的心脏处。
扑通
你记忆中的那对并蒂莲真的是花吗?
扑通
金沙会特意在私下会面送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吗?
扑通
林泽,不要再骗自己了,那是一对12岁的双子啊。
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细心调教了5年,这是特意送给林先生的心意啊。
那懵懂却又魅惑的眼神,那专门被养出来的皮肉,那无比迎合的跪伏动作……
这一幕何其熟悉,熟悉到胃部一阵阵翻涌,连结局都是一样。
那一对并蒂莲就像是被淤泥养大的花,人格丧失,人性丧失。
那不是第一个死在林泽手里的孩子,但遇见的每一个都让林泽清醒地意识到——他无力拯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她(他)们重入轮回,下一世不要再投生这片地狱。
林泽的人格人性同等缺失残破,精神又大崩过两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只能一次次进行自我欺骗。
*
“林泽,看清楚你的记忆了吗?”
扑通
“月下莲,也是不存在的……”
“不……”林泽咬字重吐,一字一顿,“他,存,在!”
月下莲是存在的!
他存在!
“那你在哪里看到过?”
我……
我在哪里……
雪山?
寒池?
电脑?
书籍?
我……
我……
……
我没有见过……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
林泽好像依旧坚不可摧,肩膀却逐渐往下垮。
他半阖着眼帘,不知所措又茫然着视线焦点。
他撒谎了,
月下莲,
的确是他编造的……
可是……
影影绰绰,好像有一道银色身影……
适时的,身后那人再次出声:“你看,它并不存在……”
扑……通……
脑海中隐约的雾气被风吹走了。
林泽想:他刚刚在想什么……
扑……通……
“就像你的记忆,你的记忆也是虚假的。”声音如絮絮飘洒的蛛丝,一缕一缕纠缠着林泽。
你真的炸毁了金沙吗?
你真的送出去了林诺吗?
你真的成为了林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