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见诺诺,她正在被别的东西欺负,受了很大的委屈。没有所谓的‘从天而降救命之恩’戏剧性的情节,我冷漠地看了几分钟便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后来巧合之下,妹妹进入了训练营,我因私心,初时只把诺诺当作‘妹妹’,当作那时我走下去的借口之一。”
“三年时间,我只在她考核成功后才见了她一面,说得话不好听,还给了诺诺一个过肩摔。”
“她被吓坏了。”
林泽的语气愉悦,少见的情绪外泄,他略带欣慰地说:“其实我很高兴,诺诺对我出手。”
没有被所谓的钱财驱动,没有被权势遮眼,更没有被奴化。她知道是我让她进入训练营那种地方,时时刻刻担心性命,时时刻刻防备人心冷箭。
她是足够聪明,坚韧,才会活下来,才能在三年后见到我。
而不是主人恩赐目光,奴便兴奋奉献。
“虽然莽撞,虽然力弱,但我看到了诺诺完整的人格,我很高兴。”
阿蒂弥斯趴在桌子上,垫着脑袋,银发披散,像月华弥散。
略有犹豫:“应该不只是动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阿蒂弥斯旁边的吃瓜一号和吃瓜二号点头表示赞同:主人,你这回忆录也太短了,这缩水起码九成,一颗大树数年后就剩下个棍,这合理吗?
“她个十几岁的小孩,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大了她近5岁。”林泽特地强调年龄,自证他真的很厉害。
一号(豆豆眼沉思状):……主人他是不是忘记了虫族世界雄虫都是脆皮的事了?即便是雌虫之间,高等级武力值普遍大于低等级,雌虫武力值普遍大于亚雌。
二号:闭嘴,安静听!
阿蒂弥斯即是高等级雌虫,很显然同步了一号的心里,对于林泽的年龄论他不作表示,只说:“那后来呢,mei……”
阿蒂弥斯话说一半一停,问:“我应该叫‘妹妹’什么?”
林泽看着覆着双目仰脸询问的乖巧美人,没忍住,带出一缕笑意:“叫妹妹吧,她有一颗爱美之心,也懂得欣赏美。你叫她妹妹,她估计能乐得一蹦三尺高。”
简称花痴被美人垂钓,不用钩,她自己就能蹦筐里。
想到这,林泽又不免想到那头猪。
那个小白脸不就是靠那张脸才把诺诺迷得五迷三道的,勾得诺诺就只要他!
林泽舔了舔后槽牙,对于有猪敢拱他家白菜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他最好一辈子一心一意待诺诺好,如果以后敢让诺诺伤心,敢对不起诺诺……
银发的美人的形象浮现在瞳孔中,林泽怔然一愣,暗叹一声,他真是被这个安详的氛围迷惑了,竟然以为自己还在前世。
不过,
林泽以手支颐欣赏着安静听故事的人。
精神力如果再进一个台阶,他未必不能突破维度,进入另一个次元。
阿蒂弥斯不知道林泽这九曲十八弯的心里路程,得到允准后,接着问:“那后来,妹妹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妹妹被兄长照顾?被兄长疼爱?被兄长捧在手心?
“不,诺诺跟在了林诚身边。”
我并没有带着她,甚至没有给她任何特权,林诚也只是暗中叮嘱了几个人看护诺诺而已。
“阿宁”没有任何特殊,连林先生的中心圈子都没有进去。
“我第二次见诺诺是在半年后的一天,也是……”
林泽指尖点了点剩下的蛋糕,“那也是我第一次给诺诺过生日,做生日蛋糕。”
但第二次见面,比第一次见面还要糟糕。
*
宁诺跟在林诚身边学习做事,同时也逐渐了解了林泽是什么人。
林泽传闻是齐家家主众多的孩子之一,一路厮杀终于大权在握。他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屠尽齐家本家,据说凡是沾亲带故的齐姓人全部殒命。也因此很多人背后骂他是中山狼、冷血蛇、批皮恶鬼,更是有无数污言秽语恶意猜测着背后原因。
但他们只敢在心里、背地里、无人处、自言自语,金沙这里人命轻贱,上一秒多说一个字,下一秒尸体可能就会倒在路边。
对于林先生,没有人敢在金沙这里冒犯他。
宁诺在知道这些传闻后,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面自己干得事……
她咽了咽口水,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勇,她当时究竟哪来的勇气,用一把平平无奇的小短刃去威胁林先生?
而且,当时,好像,应该,似乎,可能,见血了……吧?
……
她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保佑!!!
随着认知加深,宁诺对于林先生的观感开始变得奇怪。
她觉得林先生这个人很奇怪。
比如金沙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帮派、家族势力横行,帮派火拼、家族内斗这些事基本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林先生上位后,开始吞食其他势力,这很正常,新上位的老大基本都会这样做。不正常之处在于,金沙这里的三足鼎立或者五方平衡被林泽打破了。
明面上这里依然有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势力组织,但暗地里却只有一个“国王”,三不管地带成了林先生一言堂,林先生说得话便是金科玉律。
然后林先生制定了许多在很多人看来很可笑的规定,比如不得欺辱弱者,不得无故伤(杀)人闹事,不得无故打砸闯门等。
凡恶意犯事者,不论缘由皆杀!
宁诺看到这些后有一种错觉,林先生好像想改变这里,他好像想将这里变成河对岸那样。
制法,用法,依法,治法。
宁诺想,他是好人吗?
好像不是。
那他在做什么?
三不管地带,他成了国王,试图学习河对岸那样,建立一个名为“安全”的国度……
这不是英雄,
这是蠢,这是在走钢丝,这是在找死!
一旦有其他大势力介入金沙,第一个就会拿他祭旗立威!
但他这样做了,效果也很明显。对比她以前生活的时候,现在的金沙起码能让普通人喘口气,能让贫苦人再苟活一段时间。
所以说,林先生他真得很奇怪。
宁诺以为只能到这了,却没有想到林先生比她想象的还要贪心,他制定的最新一条新规定是不得故意下毒引诱。
宁诺当时看到这条新规的时候,头皮一炸,心脏突突得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
他制定这条新规是想做什么?
他想试探什么?
他竟然敢动毒这条生意链!?
在金沙禁毒……
光是想想这个疯狂的可能,宁诺都觉得阎王在点卯!
他不要命了吗!!?
她当即就想联系阿诚叔,让他制止林先生找死的这个行为。
忽然,拨动号码的手一停。
她是什么人?林先生又是什么人?
林先生如此做,背后肯定有所依仗,或者已经想好后路,怎么会需要她在这里瞎操心?
宁诺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的是飘了,别人几个月前赏一个笑脸,她竟然就能自不量力到去担心他人的安危。
暗下去的屏幕映着宁诺烦心的神情,她收起手机,觉得那人真的很讨厌。
可是很快,宁诺就发现她联系不上阿诚叔了,紧接着就传来林先生失踪的消息。
起先只是风言风语,没有什么证据,直到半个月后,一则短视频被私底下疯传。
视频画面昏暗不清,但能看得出大致的身形和露出的下半张脸,这人很像林先生,他似乎昏迷着,被绑在一个昏沉的仓库里。
林先生被绑架了!!!
宁诺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秒,就想着去救人!
打电话给阿诚叔时才惊觉林诚的电话早就打不通了,而她除了阿诚叔并不认识林先生身边的其他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又弱小的存在,只是林先生手底下众多人员之一,没了林诚的存在,她甚至连探听林先生的渠道都没有。
……
宁诺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她问:
随大流吗?
自保吗?
可那双眼睛不甘,不愿,不想低头!
我偏不!!
此后半个月,宁诺一直试图给林先生身边的其他人传递消息,如果林先生真的下落不明,是不是需要派人去寻。
但石沉大海,没有溅起一丝波澜,林先生在与不在好像没有区别,更没有人在意。
这个结果让宁诺不可自抑地觉得发冷。
就在这个时候流言愈烈,已经传言有人要顶替林先生重新上位,背叛者就是林先生身边的人,同样下落不明的林诚就是证明,林诚最是忠心林先生,一定是为了保护林先生死了!
宁诺不知道这些传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半个月的无人问津,一个月的下落不明……
她,烂命一条,独身一人,有什么赌不起的。
在金沙这里,早死是恩赐,是解脱。
她决定了一件事。
……
*
“那段时间我在外面谈生意,因为是初次打交道,我同对方都在互相试探,所以出现了我一个多月下落不明的情况。”
“那个丫头不知道在哪收得乱七八糟的消息,单枪匹马独一个,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去‘救’我了。”
现在想起来,林泽依然生气又无奈,还有点怒其不争的咬牙切齿感:“她那个小脑袋里面,我有时候是真的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先生待“阿宁”绝不算好,“阿宁”却听风就是雨的,当孤胆英雄去了。
她也不想一想,如果林先生真有不测,一个人去有什么用,给地府再加一个业绩?
如果林先生失踪为真,就该想好退路,重新站队;如果为假,安静蛰伏,以观后效。
这个时候不论真假,都是自保为上。结果,这小丫头偏偏去走一条死路。
“那是不知道哪个仇敌做得一个局,一个狩猎我身边心腹的局,索性他(她)们知道分寸,没有一个上当。”
这好像值得高兴,可是——
“诺诺潜伏进了那个仓库。”
那个局糙到七岁的林泽都不会上当,可诺诺偏偏因种种巧合,钻进了套。
对方以为只一个小虾米,却不知道这是林先生手中最为宝贵的珍珠。
“他们引爆了炸弹。”
林泽垂眸低语,表情平静,手指却不可抑制的颤动一瞬,不可否认,他是后怕的。
如果他当时没有立刻离开,如果他晚回去一时半刻,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的妹妹差一点,再一次离开我……”
*
林泽当时在同对方谈军火生意,只是对方太贪,利益一直不能谈拢,才拉拉扯扯一个月没有结束。
林泽那时烦了,退了一步,利益大让,快刀斩乱麻的,直接付定金拉货走人。
他好像让步了,但实际上林泽那个时候已经在考虑黑吃黑的可能了。
可以凶名在外,可以恶名远扬,但冤大头不能成为林泽头上的名词,否则只会招来更多野狗撕咬。
所以,林泽后面几天带人端掉了对方的窝。
毕竟弹药这种东西,一星火星,一点油点,就会由金子变成噩梦。
毁了大半武器弹药,这一趟出来可以说没有任何收获,但林泽不着急,利益线还没有建成,前期投入的时间和金钱都是为了以后打基础。
林泽打算继续接触其他卖家,就是这个时候,林诚向林泽汇报了金沙最近的情况。
这一个月因为林先生的“下落不明”,浑水摸鱼的不少,各路妖魔鬼怪跟开趴一样,都探头露尾的想伸伸爪子。
最后是阿宁,打听了林先生一个月的情况,不过最近两天又安静了下来,估计是知道帮不上忙,所以放弃了。
林泽听完后,心头一跳,直接下令安排快船走水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