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感受到的有误差。”方好在他肩头蹭了蹭,“我不太快乐,起码今天不快乐。我妈总是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监视我,她说这是为我好,我不觉得,我感觉她的关心快压得我喘不过气了,我今天和她吵了一架,她或许不会再管我了,但也不一定。”
她说完,发现也没那么矫情,只是眼睛有些酸,她仰头看吊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每个人都不一样的,你可以表现出不满意。”燕州轻声说,说话间轻轻叹息,语气又像是在哄人,他说:“你不用时刻都完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我都可以替你消化,我记性不太好,你不想让我记得的事,我很快就会忘的。”
眼眶很酸,但眼泪依然没有滚落,方好端起酒杯,在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些微颤抖:“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哭了你又不哄。”
燕州想也不想地说:“会哄的。”
说完,他抬手虚环住她的肩头,把酒杯拿走,对上她不满的眼神,他目光落到了一边的酸奶瓶上,轻挑眉峰:“不喝了,好不好?”
方好不服,伸手去抢,燕州就用另一只手来挡,她一挥,抓住他的手指,他没动,她就任姿势别扭也没松开。
“算了,这样就不想哭了。”方好笑出声,动作很快地抬手揩眼角,而后指了指墙上的画,楼下的展厅没有一幅画,三楼却挂了不少作品,都写着她的名字。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第一名吗?”
燕州回答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很爽。”
“有很大一部分。”方好竟然难以反驳,甚至深深地认同他,但还有一部分,她补充说:“因为我喜欢的东西也有别人喜欢,我没办法让那些东西只属于我,所以不如做个好人让给他们,但这些荣誉是抢不走的,只有它们本身就刻着我的名字。”
只有荣誉是抢不走的,物品会破碎,人会变心,也没有谁生来就爱谁。
她笑着说完,对上燕州的视线,听到他说,“你觉得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用放在心上。”
方好点头,想了想什么事能让自己爽快的,“我现在特别想发酒疯,但是又发不出来。”
燕州的肩膀从她靠上去后就没有动过,声音倒是越来越柔和,“那我在这儿陪你,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方好垂眼看了看他空空的手,和桌上放着的东西,醉意滋养出任性来,她有点不满意地问他:“你来为什么不送我花?”
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但燕州说:“我出来得急,之后就记得送的。”
“那我下次送你,还送玫瑰。”方好戳了戳他的胳膊,“要送带很多刺的那种。”
燕州忍俊不禁,点头应下:“好,那我就收着。”
他真的是不太会拒绝,不论说出什么,他的回答大概都是一样的。
方好埋在他的肩头,笑着胡言乱语:“你怎么这么容易妥协,我今天晚上要是真的大闹一场,把这会儿烧了呢?”
燕州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替你做,你给我望风。”
“开玩笑的,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我要好好留着它。”方好摇了摇头,最后微微仰起头看他,他于是就扭回头看前方,她脑子有些晕,轻声说:“我有点困了,能不能给我讲点你的故事。”
燕州想了想说:“我的故事没什么有趣的,我找本故事书给你念好不好?”
方好觉得只要有他在说话就好,于是答应:“好啊。”
燕州翻手机找到了个还算有意思的故事,准备的时间稍微有些长,方好的困意已经在等待的过程中渐渐褪去了。
她就看着他一篇篇查找,一篇篇略过,心里觉得这比故事有趣。
然后他找到了,开始讲,“很久很久以前的海边……”
还没说两句,方好就彻底精神了,拉住他的胳膊,还靠在他肩头,语气有点兴奋的期待,“我有点儿想去看海。”
她这么说是想等燕州的回答,等着和他约个时间一起去。
结果燕州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夜幕,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方好愣了下:“嗯?”
窗外夜幕初上,月明星稀,已经有许多人在家里看夜色,也有少部分人在归家的路上。
燕州重复一遍:“不是说要看海吗?我们现在就去。”
方好没有犹豫,她觉得这样说走就走比一期一会更潇洒,所以她站起来就要走,燕州在她身后帮她拿上了手机和包,快走两步上前扶住她。
到海边的时候还有人在约会,看起来像是情侣,在海边玩仙女棒,方好多看了一眼,而后淡淡地收回视线看手机。
燕州扶她坐下,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方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觉得有可能他是想去卫生间,所以没有多问,只是说:“好。”
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根仙女棒,方好缓缓站起身歪头看着他笑,他把仙女棒点燃后递给她。
方好接过来,笑着问:“你会读心术吗?”
燕州看她挥舞着仙女棒,点燃了黑夜,也笑说:“你喜欢一个东西的时候,眼睛是很亮的。”
方好这时候已经清醒了不少,“是么?你观察得那么细致?”
黑夜里,他的眼睛也很亮,里面盈着光华和她的笑颜。燕州注视着她半晌,给她的答案是:“因为你的喜怒很容易感知。”
“那是因为我在你面前很放松,因为我喜欢你。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不是喜欢我吗?”方好也笑着回望他,眼里是海浪翻涌,她没由来地想起那串挂在阳台的贝壳风铃,想起很多他如现在这样凝望着她的眼神,但还是在他开口之前摆了摆手,偏开头,“算了,别告诉我了,我怕浪费了这好风光。”
方好挥舞着仙女棒,眼里是烟火,月光,海色和他的灼然目光。头发在晚风中飞舞,她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往前跑,转瞬即逝的光华拖着艳尾从他们身边洒落。
仙女棒燃尽,方好借着最后一点酒劲儿,借着夜色深深,笑着看他:“陪我跳一支舞吧。”
燕州答应得爽快,结果她把手搭在他身上后,他整个人就局促得不行,手也不知道怎么放,眼睛也不敢往她身上看。方好淡定自若,把他当成在舞会中寻到的舞伴,跳得很自然,到最后转得有些晕眩,借着最后一个姿势靠在他怀里休息,一呼一吸都喷洒在他的衣料上,让她嗅到一丝红酒的醇香。
燕州身体还是僵硬的,垂头看她,声音有些哑,“方好,要不要回去?”
她撒娇般呢喃:“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方好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他当即偏开头,她没由来地想起那天晚上近在咫尺却没有得到的亲密,以他擂鼓般的心跳作为背景音,她意识清醒,脑海里眩晕感缠住他,她揽着他的肩膀踮起脚,燕州下意识地垂头,她的唇吻到夜色下他的影子,粘腻的念头在悄悄滋生,又在阴影中消散。
她看着他泛红的脸,想起那晚他说过的话,笑出声:“没有刮风,为什么会脸红?”
燕州大概也没有忘,有些别扭地说:“有点热。”
“没意思。”方好踮起很挫败地脚埋在他颈窝,在感知到他身体紧绷却又不说话时,泄愤般地在他锁骨边咬了一口,说:“你这样很烦人,我讨厌你。”
不知是不是耳边有风刮过,让她听错,她听到燕州轻笑了一声,“嗯,那就讨厌我吧。”
眩晕感不能操控她,方好摇了摇头,踮高一点蹭到他耳畔,而自己的耳畔是他过分吵闹的心跳,她忍俊不禁道:“不管我怎么样,你都不许讨厌我,否则我就要借着酒劲揍你一顿了。”
燕州闻言便为她越界的行为找好了借口,低声似诱哄,“我知道,你醉了。”
他的眼睛像是没拉紧窗帘的暗室,透出些朦朦胧胧的光亮来,让她那些粘腻的念头再次萌生,但她知道不可以,再进一步就是沟壑,他已经为她递出台阶。
“燕州,我没醉,那你现在要推开我吗?”可方好却要拒绝台阶,她凝望着他的眼眸,他的手仍然虚环着她的背,她笑得胜券在握,淡定如若却又带着一丝执着的疯,眼神缠绵,语气也缱绻:“你看,你就是舍不得。”
燕州沉默了两秒,而后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你啊你。”
“所以承认吧。”方好把手从他肩头垂下,抓住他微凉的手腕,捏了捏他的指尖,笑盈盈地歪头看他,冲他挑了挑眉,有些得意地发出声音向他宣战:“嗯?”
他犹豫片刻张了张唇,未能发出声音就被她捂住。方好继承了他的犹豫,不想听答案了,于是宣布这场战争无需开始,却还是听到他模糊的话音,他的话像是在擂鼓,敲在她心上,燕州在说:“因为你太好了。”
他的语气真诚得无以复加,眼神更是要把她灼热。方好眨了眨微微泛酸的眼睛,早有所料般,往后退了两步,眼底清明没半点醉意,她笑说:“告白的话要好好想,在我清醒的时候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