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段时间点的饭食都没什么油水可捞,客栈的老板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起来。就连大堂里的茶叶水,也是在侯卿经常举着看不饮后,越发稀少,几乎变成清水。
于是侯卿的双臂更不粘饭桌了。他本就不怎么在客栈内用食,我以为是这里做的饭不符合他的口味,毕竟按他那种干烧白鱼的做饭方式,应该不会有谁做饭合他的口味。可是既然他都能接受干烧白鱼,对他来说应该没有更难吃的东西了啊。
但只要这人不逼我吃清水煮面条,我何必多管闲事他吃些什么呢。何况这差不多是我们上一次不欢而散后的第一次见面——中间没有沟通只把药放桌上的方式,对我来说不算正式会面——我都几乎忘记他一开始那执拗的行为举止。
我尝试挣扎:“必须要吃不加酱油、葱花,不要荤腥的阳春面吗?”我刻意在酱油葱花荤腥上断字并加强重音,为的就是让面前的人改变心意。“那能要碟咸菜吗?”起码有点味道好下饭啊。
侯卿定定望着我,面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化,还是勾着唇眉头上挑怡然自得的模样。但我却从中品出那么一丝丝诡异的不高兴。彷佛我失约,当着他的面做出了一件违背承诺的事情。而背信弃义,为小人之举。
可我完全想不起来,有跟尸祖做过类似约定。
于是侯卿垂下眼帘,不搭理我了。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刻刀,开始雕刻一根木棍。
侯卿工作起来的模样是那么的专注与旁若无人,不管我说些什么他都没有反应。事实上我除了又问一遍能不能不点这个面条,也不敢问别的了。
我便抬手招呼试探着朝这边看的小二,说:“有包、馒头吗?要俩馒头,加碟咸菜。”
结果我刚报完菜,就观察到沉默着雕刻的男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他不反驳也不赞同。亦没有要跟我一起吃饭的意思。只是径自刻着什么,又不时拿起来对光旋转。
吃馒头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起码在我吃完一个后,侯卿几乎是立刻起身走人。我只来得及将那剩的一个馒头捏在手里,就匆匆跟着他跑了。半路上还后悔,早知道就先把这个馒头夹好咸菜了。不过有馒头总比两手空空,肚腹空空要好。
尸祖身形高大,双腿矫健。纵是随意地迈步朝外走,不曾刻意加速。亦是我小跑才能赶上的速度了。一路上我没有落下,全靠侯卿时不时去瞅树梢、树下、草丛中,这些正常赶路人基本不会去看的地方。他边看,摆出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彻底遗忘了我的存在。
我也怕他又想起什么折腾人的法子,尽管胸膛跟风箱一般呼呼喘气,也不去喊他走慢点。
以玄冥教尸祖的功力,能正常且缓慢地在路上走着,想必已经是顾虑到身后跟了个普通人了。考虑到我配合得说去哪里去哪里,两腿能跑能跳,他才没有考虑赶具尸体带着我走。
这也是他在偶然中回头看我,我立刻摆出这点路程不在话下我还能走表情的原因。假如赶尸人唤的尸可以像旅游景点的复古座驾一样,扛着我出行。我肯定会半路躺下,不愿自己跑路。但只在乎自身逼格的侯卿,肯定不会像对他自己那样,给我也安排个座驾的。
路行至一半,侯卿停下了。不是因为我累了,而是因为下雨了。
其实也不是因为下雨才停,是神机妙算的尸祖大人早料到了会下雨。他刚一马当先走进了破庙,下一秒倾盆大雨就砸下来了。
我本以为他是要进去取个东西,或者像打量树梢草丛那样观察痕迹。是以自信地站在外面,节省跟着他进去又出来的精力。这么一精打细算,就被大雨淋个正着。即使护着脑袋果断跑进了破庙,也被雨浇了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