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他手里。
“感谢您的慷慨。”阿亚纳米收紧手指握住弥卡艾尔之眼，抬起眼帘郑重道谢，他压抑蠢蠢欲动的心思，声音如往常不含情绪。
“阿亚回来了，去打个招呼吧！”休加步伐轻快，迈开长腿朝上司的工作地点前进。
黑百合频频看向身边的高大青年，担忧情绪几乎写在脸上。
“黑百合大人请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我现在感觉很好。”注意到少年的视线，哈鲁赛笑着安抚对方，他恢复良好，在皇帝的帮助下顺利寻回自我。
兰德卡尔克走在队伍后面，他伪装成葛城桂木，以忠于阿亚纳米的黑鹰成员身份活动，在靠近费亚罗廉转世的位置监视对方。
真正的葛城桂木早就死了，死在残酷的战争中，间接导致葛城桂木死亡的，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阿亚纳米，他下达轰炸指令时，忽视可能会造成的我方伤亡，有不少士兵因此死在战场。
这是阿亚纳米为人诟病的地方，但不足以撼动他的位置，皇帝授予他指挥权，且从不过问战争中的牺牲。
兰德卡尔克有自知之明，他不会主动靠近，待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同时保持安全距离。
他看出阿亚纳米心情似乎不错，不需要猜测也能知道原因，铁定与皇帝有关。
——陛下真的很喜欢他。
隔着黑鹰主要成员，阿亚纳米与兰德卡尔克对视，和往常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多了探究及审视。
“……？”
兰德卡尔克提高警觉，他用微笑回应上司，心道今日的阿亚纳米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样。
夜晚，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阳台，他足底触地发出微小声响，行走间那张平庸的脸被另一张面容取代，发丝退去黑夜般的色彩，替换成柔顺的金麦色长发。
“陛下。”
兰德卡尔克露出欣喜的笑容，“您在等我吗？”
啊……陛下还是一样，总是走在众人前方，先一步预测他人可能采取的行动。
蓝染的确是在等兰德卡尔克，他知道阿亚纳米的转变会引起对方注意，兰德卡尔克警惕心非常强，这是他做了那么多恶事依然能全身而退的原因。
在高处眺望帝国领土，蓝染手扶着阳台护栏，他啜饮仆人端来的红酒，晃动酒杯欣赏佳酿色泽。
“你今天见到罗兰了？”
听见阿亚纳米的昵称，兰德卡尔克表情不变，他维持笑容，眼里的光却逐渐深沉。
——令人眼红的区别对待。
“是的，他给我的感觉与以往不同。”兰德卡尔克语气恭敬地回应，他笑容未减，真实情绪全隐藏在那张假面下。
蓝染转身走到桌椅旁，将酒杯置于桌面，抬眸笑道：“我想从现在起，你需要注意你的言行，若是被抓到把柄，就善用你的头脑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唔。”兰德卡尔克没有危机感地说：“听起来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那是对你而言，毕竟你给他添了太多麻烦。”
“他？”兰德卡尔克语气无辜，坏事做太多的缺点就是一时想不到受害者是谁。
“还记得吗？你把他的身体与武器放在了不同地方，找了最麻烦的载体。”
提示充足，兰德卡尔克笑道：“是他啊！”
费亚罗廉，天界之长迫使其堕落的死神。
死神也是消魂引发的众多事件受害者之一，他的身体被塞进一个孩子体内，武器也遭到搬移，从原本固定的地点变成随时都会转移位置的状态。
“既然您特地提醒我，我会多加留意，请您放心。”
蓝染不在乎兰德卡尔克是否会因疏忽而死亡。
青年目光温和地注视蓝染，“我已经与您约定了，您答应予我救赎，在那之前，我不会随便死掉。”从自己口中说出这样的形容很诡异，他知道，不过现在只有一位倾听者，不需要在意这种细节。
兰德卡尔克勾起蓝染的好奇心，他觉得这位叛变的七鬼神很有趣，一方面肆无忌惮的收割灵魂，嘲弄人们悲惨身世，另一方面又犹如虔诚的殉道者般，献上自己的一切。
习惯自我牺牲的人，性格一旦反转，才是最需要忌惮的对象。
他们往往无所顾忌，那些世人重视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兰德卡尔克心性产生极端变化，他无法理解以前的自己是抱持何种心情净化污秽灵魂。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答案也已经不重要了。
执念只剩下一个，像斩不断的血色丝线缠绕他的脖子，另一头系着帝国如今的掌权者。
听到疑似精神失常的患者发表的感言，换作其他人，大概没办法继续将话题延续，蓝染却丝毫不受影响。
“我请你帮我办的事如何了？”他神情平淡地问道。
“您说那孩子吗？”兰德卡尔克偏头，弯起的眼眸蕴含深意，“泰德·克莱恩。”
卡尔一直极力避免消魂关注泰德，却不知，在皇帝授意下，事情早已超出他的掌控。
“嗯……”兰德卡尔克望着无人的角度思考，“没什么特别之处，是一名很平凡的少年，要说值得称赞的地方，就只有毅力惊人这点。”他不喜欢泰德·克莱恩，没办法，谁叫他们那么相似呢？
兰德卡尔克会被纯洁的东西吸引，却又厌恶良善之物，总结一句，就是个既矛盾又难搞的人。
费亚罗廉分散的力量伴随记忆碎片，让他触及纪录天界事件的零碎片段，也因此确认了一点。
天界之长的女儿，和泰德·克莱恩几乎长得一样，那炫目至极的洁净灵魂也同样碍眼。
“谁问你对他的评价？”蓝染失笑，他理解偏见会影响一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我想知道目前进展。”
他想听的内容是泰德·克莱恩的遭遇，为追寻过去记忆，少年与友人踏上漫长旅途。
空间移动的能力非常实用，兰德卡尔克时常利用它搜集情报，监视一名少年并不难，即便对方有伙伴同行，还有斩魂保护。
兰德卡尔克摇头，“还在第一个拜访的家族。”
比预期的效率更差。
蓝染神情不变，他明白不能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他人，“第一站是哪里？”
“位于第六区的神之家，豪森家族。”
脑中闪过现任系魂的容貌，是一名有着茶红色短发、身穿主教服的男人。
“我很好奇，那孩子真的明白自己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蓝染手掌朝上，数枚黑色印记自掌心浮现，散发暗紫色的光芒，仿佛被半透明球体包覆。
这些是泰德为此努力谋求的东西，数量不多不少刚好七个。
看见这些黑色印记，蓝染会想到与少年时期的阿亚纳米共度的时光。
泰德的目标是通过七道关卡，抵达位于世界尽头的全灵之地，相传从巴尔斯布鲁克帝国的七个神之血族那里取得“诅咒之券”，就能找到前往全灵之地的路。
那是神秘的、不存在于任何地图上的地区。
“想必是布满鲜血与死亡的荆棘之路。”青年带笑意的声音响起，说出口的内容蕴藏恶意。
“别人的喜好不一定与你相同。”
兰德卡尔克保持微笑，七鬼神若是死亡，天界之长定下的规则就会发挥作用，自动从神之家成员里挑选一位符合资格的人继承空缺位置，这一代系魂、遗魂及预魂的上位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他亲手铺就一条血红道路。
…………
……
“你是第二个为寻求诅咒之劵来这里的访客。”饭桌上，豪森家主提及泰德的目的，他神色平静，只用简单几句话带过，不打算给泰德过多情报。
来访的客人有两位，米卡杰此时就坐在泰德旁边，但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主要目标是寻找诅咒之劵的只有泰德，他则是同行者。
泰德转头看着坐在主位的男人，显露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听见远低于预期的数字，他惊讶道：“我是第二个来找您的？”
“更准确些，你们是第二组来找我的客人，至于那些连大门都无法跨越的家伙，我没把他们算进去。”
泰德深吸一口气，不禁对自己产生质疑。
……他真的能通过试炼，取得豪森家的诅咒之劵吗？
“泰德。”米卡杰拉回好友的注意力，笑着给对方打气，“放轻松，给自己多一点信心。”
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泰德感激地道谢，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打从心底感谢命运垂怜，没有将米卡杰从他身边带走。
……啊，不是命运，应该接受谢意的人是有的，虽然说过谢谢，对方也已经接受，还是想传达这份感激的心情。
见面机率微乎其微，如果能再见，他会好好道谢的。
“谢谢你，米卡杰。”泰德轻声道，扭头继续与餐盘上的晚餐奋斗。
豪森家主招待两名客人用餐，提供休息房间，少年们回房后凑在一起讨论目前已知的内容。
“神之家是选出皇帝与教皇的重要群体，由第一区的神之家遴选皇帝，第七区的神之家挑选教皇，最后需通过七个家族同意……”
“这个已经知道了，神之家拥有与皇帝和教皇对等的地位。”
“那位于第一区，又能选出皇帝的神之家不就是——”
泰德双手环抱胸膛，皱眉脑袋往后仰，“看来前往第一区的神之家要非常谨慎。”
“对。”米卡杰用手指按住地图，表情凝重，“位于第一区的神之家，是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