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谢朝曦喃喃。
“是的,爹和娘,他们都在汴州想着姐姐,生怕姐姐吃得不好过得不好……”
“哈!我知道了!”谢朝曦可算明白了过来,她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馒头”,朝谢朝云张开双臂,“可真巧啊!咱俩的爹娘居然都是同一个。非常高兴见到你,我的妹妹!”
“……”
谢朝云哑然,看谢朝曦脸上那友好又客气的笑容,她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能不说谢朝曦的闺秀气质真是发自骨子里的,就算发疯也这么彬彬有礼的。谢朝云强忍住胸中翻涌的痛与谢朝曦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她推开谢朝曦的手,转过身去擦脸上的泪。
“我带你回家,姐!”谢朝云用力将谢朝曦拉近自己的胸前,靠近谢朝曦的耳畔声音低沉内里却是义无反顾的决绝:“这些都是慕容竣犯下的罪孽,是他害你变成这样的!他害得我们骨肉分离、家破人亡!姐姐放心,妹妹我可以替您摆平慕容竣,下个月,冬至郊天,我带你回汴州,见爹娘!”
话音未落,谢朝曦突然推开了谢朝云。
“不!我不走!”谢朝曦发疯地尖叫起来,“不要赶我走!三爷还要回家吃饭!他说过他最爱吃馒头!而我……却连个馒头都做不好……”
听谢朝云说要带自己走,谢朝曦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她涕泪俱下,跪在地上可劲地对谢朝云磕头,哀求谢朝云不要撵她走。
谢朝云被吓坏了,弯腰想把谢朝曦给拉起来,却见那谢朝曦突然跃起,伸长了胳膊直接将她那十根又黑又长的指甲朝谢朝云的脸上抓来……
侍卫们被谢朝云赶在了门外,听见屋内发出谢朝曦恐怖的嘶吼声,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拨人破门而入将疯狂的谢朝曦摁倒在地,另一拨人则拽着神魂颠倒的谢朝云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濯湫堂……
内侍都知惶恐,如有芒刺在背。
上首慕容竣的目光犀利,带给内侍都知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你们都说,她不打人也不骂人……”慕容竣幽幽地说。
都知气促,他觉得自己很冤枉,抓人的是疯子,疯子前几日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突然就又吵又闹打人骂人的也不是没有,既然都叫疯子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判断得出疯子的一举一动的?不然就不会把疯子都关起来了。
“呃……是属下的错!”都知的腰快要躬到了地上,“所以属下把濯湫堂的人都换了,换禁军的人上,严防再次发生这样的伤人事件……”
慕容竣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谢朝曦这个人,是他最不想谈的。他终是叹一口气,抬了抬手让内侍都知退下。
都知惶惶然,跪下给慕容竣磕头,见慕容竣不再有话想说,方才退去……
……
是日,北燕新王即位,诰命天下,偌大的盛兴城里,每隔丈把远便支一顶落地大烛台, 高擎着熊熊燃烧的薪烛,连成一片的烛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焦灼气味,火星哔卟飞溅,紫烟蒸腾缭绕, 燃尽的灰屑布满路径, 积起足有寸把厚的烟灰。
北燕国国运多戕,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新王即位,薪烛一定要燃得火旺,燃至天明, 以昭祥瑞。
今日的典礼终究还是砍掉了王后的册封仪式,慕容竣的王后没有谈妥,所以北燕国的王后位暂时只能空缺。这对大乱甫定的北燕国来说,是最大的遗憾。
一时间,宫内宫外流言四起。人们都说新北燕王心仪汴州谢家二小姐,二小姐是中原人,中原军队视北燕为敌,谢二小姐也视北燕为敌,故而不肯屈身伺敌,直接导致北燕国新帝即位大典上没有了王后的册封仪式。
这样的流言引起不少北燕人的不满,人们不满谢朝云对新北燕王的漠视,因为这也意味着以谢朝云为代表的中原人对整个北燕国的漠视。人们更不满新北燕王对谢朝云这个中原女的无底线退让,因为慕容竣的退让,则代表着北燕国的退让,这无疑是对北燕国国格的侮辱!
沈娇娘坐在禁宫最高的一处阁楼上,身后是盛兴城里那气势恢宏,丛丛簇簇溶噬了半边天的薪火。沈娇娘看不见自己儿子即位的荣耀时刻,但是她可以听人们高呼万岁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
远处的大街上正在举行花灯游行,人们的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沈娇娘听在耳朵里,眼底的神色却甚是凝重。
须臾,有宫中内侍走上前,伏在沈娇娘的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原本静坐太师椅的沈娇娘便突然站了起来,一股翻腾的暗流自她本就幽深难测的眼底缓缓淌过。沈娇娘抬起一只手,对身旁的宫人们吩咐道:
“备轿,去濯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