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竣很自然就把谢朝云归到“我们自己”这一类,而沈衔青则属于“没那么稳妥的别人”那一类。
谢朝云默了默,她告诉慕容竣,妥帖的人她倒还真知道一个。
“颜斌,曾与你有过命的交情,北燕王信任颜斌,把他提到身边,做那盛兴的五城兵马司指挥,做盛兴最重要的守门人。”谢朝云说。
谢朝云没有对慕容竣说实话,颜斌跟在慕容竣的身边就干到了副将职位,因功勋卓著,被慕容珣赏赐为武威大将军,官居正四品。却在慕容竣失踪后,被安排去做守盛兴的门将,五城兵马司甚至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职官。
颜斌连跌数级,仅仅因为他曾经与慕容竣过从甚密,是慕容竣的铁杆心腹。对慕容珣的另外几个儿子而言,不管是否能够接受慕容竣,都很难再接受慕容竣的心腹做自己的部下。
就这样,空有武威大将军名头的颜斌,在丢失了自己的指挥官后,终是找不到队伍接盘,还是慕容珣自己看见过颜斌的本事,给他安排了一个守城的活干。
“颜斌人虽可靠,终究官职低了些,恐很难接触得到北燕王,但协助你逃跑,保护你的安全还是可以办到的。”谢朝云这样对慕容竣说。
原本谢朝云打算的是由沈衔青一人引领慕容竣回王庭就够了,但沈衔青搞了临阵背叛慕容竣的那一出,导致谢朝云也不能不担心起来,害怕慕容竣人还没进得盛兴就先被人给解决了。不得已,终究还是要把颜斌再给搬出来。
听得谢朝云推荐颜斌,慕容竣果然来了精神,就要往盛兴城门而去,被谢朝云给叫住了。
“等我一下!”谢朝云朝慕容竣招招手,叫对方等她先去远处石堆后头方便一下。
慕容竣勒马立定了看向谢朝云:
“二月就不去了,此行危险,你我二人同入虎穴实属没有必要,你放心留下,我一定会在亥时之前回的。”
“……”
谢朝云没有说话,她心里盘算的并不是慕容竣此行危险不危险,而是慕容竣见过颜斌后发现一切真相进而憎恨上自己的概率有多大。
思索良久,谢朝云终是决定放慕容竣走。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由渡船人,凡事有定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一味瞻前顾后,把慕容竣给攥得死死的,只怕他会离得更快,到时候反倒坏了谢朝云的大事。
这样想着,谢朝云朝慕容竣点了点头,“哥哥万事切记要小心,二月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
出乎谢朝云的预料,距离亥时还有至少两个时辰,沈衔青回来了。
但见沈衔青的神色慌张,他骑着马朝谢朝云飞奔过来的时候没看清楚路,差一点连人带马给翻沟里去。
谢朝云上前,替沈衔青拉住了马嚼子。
“少东家何事慌张?”谢朝云问。
沈衔青惶然,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沈衔青看向谢朝云,脸上尽是凄然之色。
“二姑娘,贺兰平称病闭门不见客,衔青的贴他也不接……”沈衔青说。
沈衔青告诉谢朝云,说就在一个月前,自己与贺兰平还有过非常密切的书信往来,现在突然就这样,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然以自己对贺兰平的了解,贺兰平不会莫名其妙就这样躲起来的。
“我知道他没有病!”沈衔青言之凿凿,“贺兰平刚及不惑,正当盛年,此番突然就当起了缩头乌龟,连我的贴都不敢接,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沈衔青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慕容竣,他问谢朝云,慕容竣去哪儿了?
贺兰平不见人,谢朝云也很震惊,听见沈衔青问慕容竣,她也不回答,只叫沈衔青安静点等。
谢朝云不在乎北燕的王庭里是不是出什么内乱了,所有的蛮族政权自我解体才是天下百姓的福分。谢朝云只焦虑自己的父亲,如果连沈衔青都无法见到慕容珣,那她就算握着慕容竣这颗棋子,又还有什么用呢?
就在谢朝云心烦意乱的时候,一旁的沈衔青突然冒出来一句,“刚刚我进城的时候就看见城门上的士兵前所未有的多,可这没仗没灾的,搁城门上摆那么多兵干什么……前阵子北燕王旧伤复发,该不会是……薨了吧?”
谢朝云被惊得一哆嗦,虽然谢朝云也认为这样反常的情况背后,慕容珣出事的可能性其实很大。
众所周知,北燕王的五个儿子向来不合。就从慕容竣失踪两年,慕容骁依旧保持极高的警惕性,持续追杀慕容竣至今就可见一斑。北燕王庭里的王权争斗,是有多么的激烈,属于是见不到尸体定不罢休的程度。
如果说慕容珣旧伤复发,那慕容珣死,是谢朝云最不愿意看见的。至少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慕容珣还不可以死!事情若真的像沈衔青说的那样,这将意味着,过去差不多两年时间,谢朝云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怒火瞬间就烧到了顶值。她凶神恶煞地叱责沈衔青,要沈衔青闭嘴,沈衔青是罪人,只有在谢朝云问他问题的时候,沈衔青才有资格开口说话。
谢朝云的不安就算瞎子也看出来了,沈衔青果然闭嘴了,他盯着谢朝云铁青的脸,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只能一个人枯坐在一棵大树下背过身去无声叹气。
快到亥时的时候,自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
谢朝云一凛,起身抓起沈衔青的后颈窝,退进了密林的最深处……
谢朝云躲在一棵茂盛的银杏树后,看见颜斌一个人骑着马来到了谢朝云和沈衔青拴马的那棵树下,他只看见了两匹马,没看见谢朝云和沈衔青的人,便站在树下张望……
颜斌没有带兵,是一人一骑来的,谢朝云放下心来,她拖着沈衔青的衣领径直走了出去:
“颜将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