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斌是来接谢朝云和沈衔青的。
谢朝云设想不出慕容竣见到颜斌后,两个人是怎么开展交流的。只是有一点,谢朝云瞧出来了——至少在目前,慕容竣并不相信颜斌。
因为颜斌甚至还没有发现慕容竣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路上颜斌都在与谢朝云描述自己与慕容竣重逢的温馨场景,他说三爷一点都没有变,上来就开始训他军营里随身带酒,没资格带兵。
“谢二姑娘你是知道的,我颜斌早就不在军中喝酒了,三爷盯我这件事盯得可牢了,我怎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于他?”见着谢朝云,颜斌红光满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三爷消失两年,我颜斌过的也不是人的日子,反正就看个门,心烦意乱的时候,便小酌两杯罢了。如今三爷已回,颜斌今日便拍着胸脯也跟谢二姑娘保证,今后我颜斌,再不沾一滴酒!随时准备为三爷和谢二姑娘效力!”
谢朝云静静地听颜斌说话,没有插嘴。
此时的谢朝云看起来甚是淡漠,但若说她内心依旧“波澜不惊”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是混合了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却又不敢触碰的某种暗涌。谢朝云知道自己已经被触动到了,而她却不敢正视——
谢朝云做梦都没有想到,慕容竣会相信自己到这个程度。他宁愿选择明显漏洞百出的谢朝云,也不愿选择过去他曾经最依仗的部下。此时的慕容竣已经获得他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他已经不再需要谢朝云了,却依旧选择了将最危险的谢朝云带在身边。
谢朝云不清楚今天这个选择是慕容竣的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在信任自己。如今摆在谢朝云面前客观的事实便是:不管面对的是谁,谢朝云一直都是慕容竣最优先选择的那一个。
按说自己的行动取得了明显效果,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谢朝云却高兴不起来。
直到颜斌把话说完,她才问了一句,“颜将军可知,北燕王庭里是否起了变故?”
话音刚落,便见颜斌的面色一沉,他告诉谢朝云说:王庭里出问题了。北燕王慕容珣伤病复发已经很久没有早朝,就在前几日,淳于大妃一口气斩首了十几名妃嫔和女官,还都是跟五王爷和六王爷有关系的世家女。除此之外,五王爷和六王爷府上似乎也出了什么麻烦,城里人都在传,这两位王爷被人禁锢起来了,因为自上个月到现在,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两家王府的车马再出过门。
“同僚们都说,如今朝廷上掌权的,其实是骁王爷。虽然臣属们的奏本依旧交内阁转呈北燕王,但王已经一个多月都没露过面,三爷失踪,五爷六爷也不出门,就剩二爷慕容骁一人能动,不是他在掌权又是谁?”颜斌这样对谢朝云说。
谢朝云哑然。
事情果然还是发展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
尽管通过沈衔青的一番陈述,谢朝云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亲耳听见这些话从颜斌的嘴里说出来,谢朝云依旧丧气到难以自持。
当慕容珣存在的时候,慕容竣就是谢朝云手上的筹码,是可以兑换到父亲,影响到慕容珣甚至撼动整个北燕王庭的那种筹码。
一旦慕容珣不在了,混乱的北燕王庭里必定陷入腥风血雨。谢朝云将很难再对北燕王庭产生什么威慑力。而此时,唯一真正能搅动整个王庭的人反倒只有一个——
便是原来那个慕容竣,真正的岭北王。
所以,重新见到慕容竣的颜斌才会这般兴奋难自控。因为颜斌也知道——
自己的前途有救了,北燕国,有救了。
……
颜斌告诉谢朝云,因为慕容竣的失踪,导致岭北王府一直空置。再加上连年征战,资源有限的北燕经不起这样的浪费。目前岭北王府暂时被借给了兵部的一家铸造司使用,铸造司在这里为北燕军队铸造兵器,并把制造好的兵器都放在了岭北王府里。
慕容竣是天子亲封的王,就这样还能被自家人吃绝户,不过就是人走丢了一段时间,连房子都被收了,这是谢朝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谢朝云惊讶地问颜斌:慕容竣的王府里不是还有王妃吗?他们把王府都占用了,那岭北王妃住哪里呢?
被问及谢朝曦,颜斌的脸上露出了难色,支吾了好半天,颜斌告诉谢朝云:因战乱原因沟通不便,王妃的娘家人又远在南方,故而你们并不清楚,岭北王妃她……她遇到了一点麻烦。
“一点麻烦?什么麻烦?”谢朝云振声,一脸警惕地看着颜斌。
“三爷失踪,岭北王妃也倍受打击。王妃天天带着小世子去城门口等,期待三爷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前岭北王妃带小世子进宫参加淳于大妃的宴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小世子竟意外染上了天花……”
“不知是什么原因”、“意外染上天花”。
谢朝云哑然。
所以因为慕容竣失踪,岭北王府的人和物就直接被他慕容的家人们给一勺烩了?
人无语到极点是真的会笑,谢朝云哈哈笑起来,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贪婪又恶毒的这一家人。慕容珣稍微正常一点,好歹也派了亲军南下寻找过慕容竣。可这其他人呢?抢财的抢财,杀人的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