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谢朝云并未归家,是他们看错了。”
“……”
柳氏无语,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谢铭这个人了。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又在装什么疯。
柳氏失望、不悦、反感……她不说话,丢开谢铭的手,扭转身去不想理人。
谢铭知道柳氏在想什么,他情绪激动地喊了一声柳氏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看我!但夫人你有所不知,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若不这样做,我谢氏全家都难逃厄运啊!”
……
从谢铭的嘴里,柳氏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将士被俘再归的,很容易就会被人误解为细作。毕竟旁人都死了,为什么就你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毫发无伤的又回来了!尤其在面对李焞的时候,为臣不忠,疑罪从有。
“可咱二月是被女婿救了,这才回来的,老爷你总不能不让咱女儿回家吧!老爷你是辅宰,就不能好好与陛下说说吗?”柳氏不甘,气急败坏地与谢铭辩解。
“老婆子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哪有什么女婿?”谢铭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声色俱厉地喝止住了柳氏:
“你怎能跟二月一样愚蠢!什么女婿,一家人……这样的话从今日起!从现在起!我希望你们两个都不要再提了!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啊!”谢铭痛心疾首,可谓是声泪俱下。
“……”柳氏闭嘴了,难过地捂住了眼睛……
见柳氏这样,谢铭心如刀绞。他弯下腰,握紧柳氏瘦得只剩一半大的手腕,把脸埋进被褥,无声流泪。
“老爷说得对……我们谢家不应该与慕容竣是一家,不该,不应,也不能……可是当初……当初是谁非要把曦儿送出去的呢?现如今又要反悔,还把我们当做细作,你说天底下还能有比这更加蛮横不讲理的事吗……”柳氏哭着说,但话没有说完,就被谢铭给捂住了嘴。
“夫人别说了!”谢铭正色,脸青得吓人,“君臣之道,遵守就行了,你个妇人有何本事指摘这个质问那个的?若还想我谢铭的脑袋能安稳保留在这幅肩膀上,还请您现在就闭嘴吧……”
“……”柳氏沉默,眼底是死灰一般的沉寂。
谢铭瞧见了那死灰,冷哼一声,说出来的下一句,才是让柳氏几乎就要撅过去的暴言:“方才那些,姑且都只算疑罪,还不严重,万一陛下开恩,咱大伙还都能够活命。看好二月,莫让她再与慕容竣纠缠不清,未出阁的姑娘私通外敌,那是诛九族的重罪!”
……
就这样,拼尽全力,九死一生回到汴州的谢朝云成了谢家“最不能说”的那一个人。
对外,谢家人都说二小姐没有回过家,被敌人抓去了,到现在都不知是死是活。
对内,便是由柳氏负责去做谢朝云的工作,劝她切不可抛头露面,就这样呆在家里,当然从今以后也不能再做谢铭的护卫。等哪一天乔家安生了,乔夫人过来汴州重启婚事,谢府就把谢朝云偷摸着送去遥远的乔家,这场危机,就算平安度过了。
谢朝云听言傻了,她没想到自己丢掉半条命搏来的,竟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不可以这样对我!”谢朝云愤怒地冲柳氏呐喊,若不是谢朝云心系家国,一心想着要回来再多杀几个敌人,她怎么可能忍辱负重坚持走到这一步?
“我要出去杀叛军!杀西番人!杀北燕人!杀安南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谢朝云拼命摇晃柳氏的肩。
柳氏不说话,只苍白着脸,脸上热泪纵横。
谢朝云说不过柳氏,也改变不了谢铭的决定,她颓然跪地,抬头仰望迷蒙的天空——
“怎么会这样……”谢朝云口中喃喃。
柳氏还问谢朝云要慕容竣送的那只刻着印章的海棠吊坠。她要谢朝云交出来,谢家不准出现任何与慕容竣有关的东西,当下就要集中起来销毁。
谢朝云恻然,明白院子里那些花都不能保了。人可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只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就能把情绪都迁怒到别人身上,连没有生命的死物都难以幸免。
谢朝云想也不想就回答柳氏说坠子搞丢了,自己被北燕人抓去折磨了那么久,哪还有什么海棠玉坠?
柳氏想了想觉得谢朝云说得有道理,便不再逼问吊坠的事,转而询问谢朝云,身上可还有什么慕容竣的其他东西?
谢朝云哑然,她明白过来自己的爹娘是怎么看她和慕容竣的。尽管事实上这种认知倒差不差,但谢朝云不能接受!她那么努力,就为摆脱慕容竣的纠缠,怎么在别人眼里,甚至自己的至亲,还依然这样看她?
谢朝云彻底被激怒了,她把自己的母亲推出了房间,并拒绝再与家人们交流——
谢朝云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就这样躲在狭小的绣楼里,与世人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