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云无比后悔自己做出来的这个决定,明明自己已经安全离开了,却不知脑子突然又抽什么风,非要在这个时候倒回上房来送东西!
谢朝云双手捧着送子观音立在上房的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眼睛都不知应该往哪里看——
屋内,谢朝曦正俯在慕容竣的怀里哭,慕容竣则对着谢朝曦低声耳语。虽然听不清两个人具体的对话,但此刻的谢朝云已经尴尬到,有杀死自己的心了……
原本谢朝云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但非常不幸,或许因为太过尴尬,慌乱中的谢朝云一头撞上了身后的门板。雕花木门发出震天一声巨响,就连门廊上的灰,都被谢朝云给撞飞出来了,簌簌直往下落……
眼前金星乱飞,谢朝云不敢呼痛,嘴都不敢眦一下,只抱紧左手的送子观音,抓牢右手包袱里母亲给慕容竣做的皮货勉力支撑,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很休闲自得的样子,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声巨响让慕容竣迅速离开了谢朝曦,就像鬼影一般,不等谢朝云回过神,慕容竣已经闪身来到了谢朝云的身边。
他一把夺过谢朝云手里的送子观音和皮货报复,自己拿胳臂夹着,一脸关切地询问谢朝云,你脑子还好吧?
此话一出远处的谢朝曦笑出了声,慕容竣反应过来又忙不迭跟谢朝云道歉,说自己只是想问谢朝云哪里受伤了没?他好安排大夫替谢朝云看诊。
谢朝云被撞得七晕八素,她没工夫管自己的头有没有破,只不想自己的丑态被慕容竣看见,但慕容竣偏要来缠着问。谢朝云尴尬又痛苦,巴不得挖个地缝自己一个人钻进去。
“阿姊……我刚才进院,没看见人,以为没人在,才进来的……”谢朝云两眼混沌,神情迷蒙,她不理身旁的慕容竣,只涨红了脸远远地对谢朝曦说话。
谢朝曦坐在案桌旁,听谢朝云跟自己说话,脸上也无甚表情。
谢朝曦外表生得温柔可亲,脾气却是不小。许是从小就独享家中父母的关宠爱,一旦遇上什么困难事,谢朝曦就会立刻变一个人,哭闹、打砸,都是家常便饭。
所以今晚谢朝曦与慕容竣又闹将开来,院子里的下人们听见了便早早躲开,生怕飞来什么横祸,无端把自己给牵连到了。这才有了谢朝云一路无人接引,急赤白脸就直接闯进内室的尴尬场景。
谢朝云说完这一段话,谢朝曦依旧没开口,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似乎心情很不好,懒得搭理自己的妹妹。
见谢朝曦不打算开口,一旁的慕容竣就要开口了。他捧牢怀里的送子观音,上前一步想让谢朝云先坐下,他好安排人来替谢朝云看一看脑袋。刚才那一声实在太响,慕容竣实在担心谢朝云给撞坏了。
谢朝云更加尴尬了,手足无措,她似乎猜到了慕容竣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等慕容竣开口,就胡乱指一指慕容竣怀里的观音娘娘和那一大□□货——
“我……我是来给阿姊送东西的……”
送子观音抱着童子宝相庄严,爆翻出来的皮货在烛光下油光发亮。
“这……这是娘为你们准备的。东西送到……我……我就走了……”
谢朝云的舌头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说完自己要说的,就把脑袋一缩,扭转身去落荒而逃……
……
谢朝云回到西厢房不久,便有一名老嬷嬷过来了。老嬷嬷手提一只木箱子,说是三爷派过来替谢朝云检查身体的。
老嬷嬷来的时候怀杏正用棉帕泡过凉水后往谢朝云的额头上冷敷。谢朝云的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又红又肿。
老嬷嬷见状,从木箱子里取出来冰块,用怀杏的棉帕包了,给谢朝云冰敷。
与过去在书本上见过的“蛮夷”有所不同,慕容竣为人做事都挺周到的,念及初时谢朝云对大夫的抗拒,想来是为今日莽撞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慕容竣便安排一个老妇人来相看谢朝云。
果不其然,见来者是一名和蔼可亲的老嬷嬷,谢朝云果然放轻松了许多。当下便安安静静地靠在那春榻上,也不再排斥老妇人,更不会拒绝老妇人施援手了。
老嬷嬷替谢朝云冰敷过后,又给上了点消肿镇痛的草药膏。老嬷嬷把草药膏交给怀杏,并嘱咐道,药膏带色的,只能晚上睡觉前用,白日里都不要用。二小姐的伤只是淤血堆积,冰敷两日再热敷两日,配合药膏使用,几日就能消肿,切不可用布巾把伤给包起来。
怀杏一一应下。老嬷嬷旋即收拾好木箱,前来与谢朝云道别。谢朝云躺在那春榻上,脑子里嗡嗡嗡的还没响拎清,听得嬷嬷与自己道别,也强迫自己从那榻上坐直了起来。
“怀杏,包五百钱给嬷嬷,感谢嬷嬷这么晚还来西厢劳动。”谢朝云这样吩咐道。
老嬷嬷感谢再三道:早听说二姑娘为人和善,今日一见若真如此。
待得将老嬷嬷送出了院子,怀杏回到房间,开始安排谢朝云休息。
谢朝云习惯了在九华山修仙的生活,不需要人照顾,怀杏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就已经自己脱完衣裳爬上床躺下了。
“我已经好了。”谢朝云缩在被窝里对怀杏说,“你把火烛帮我灭一下就好。”
怀杏扫一圈室内,窗户已经掩好了,洗漱完的马尾刷和棉帕都规规整整地放在了门口,帐子也放好了——这些都是谢朝云自己做的。
怀杏笑,第一次见这样会管事的主子,可预见的,今后的日子会比在上房轻松多了。
怀杏走上前,替谢朝云捏了捏被角,开始一盏一盏地灭灯。
突然,谢朝云问怀杏,“三爷他过去一直在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