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竣瞧见了,也不多问。一句“多谢二月”,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是夜,乔晟回来得很晚。乔晟回来后,也不与谢朝竣照面,拉着谢朝云去了一进院,两个人悉悉簌簌说了一整夜的话,很晚谢朝云才回了她自己的屋直接睡下,也不来与谢朝竣“通报”一下情况。
谢朝竣甚是知趣,他不会主动去凑乔晟的霉头,只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静看眼前的大幕起,大幕落……
他明白——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
尽管心里有许多疑问,但谢朝云不提,谢朝竣也坚决不会问。
只要谢朝云能跟从前一样对他好,谢朝竣便坚决不会越雷池一步。似乎他也已经感觉到了,一旦某些面纱被撕破,那他与谢朝云如现在这般和谐幸福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去……
谢朝竣不愿失去现在的谢朝云,于是他便选择了不知。
也正是因为谢朝竣选择了不知,回到鄂州的谢朝云对谢朝竣更好了。不仅把最明亮的东厢房让给了谢朝竣住,每天早上她还会来东厢房伺候谢朝竣起床穿衣。就像从前谢朝竣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一样。
谢朝竣得以在清醒的时候享受被人极致伺候的感觉,这让他的内心获得了空前的满足。
当然,最最最让谢朝竣满意的是,乔晟再不会像从前那般不分昼夜,对谢朝竣进行全方位的盯梢。哪怕谢朝云过来东厢伺候谢朝竣穿衣洗漱,乔晟也绝不跳出来吃醋。
每天吃饱喝足,起床有人穿衣,饿了有人送饭,吃了就睡,睡了再吃。谢朝竣想,当今圣上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天夜里,在谢朝云伺候谢朝竣宽衣睡觉的时候,谢朝云以商量的语气对谢朝竣说,家里的钱快用完了,明天她想去西城的利得钱庄兑点银子,问谢朝竣愿不愿意与自己同去?
谢朝竣听言当即表示没问题,许久没有陪谢朝云上街,他谢朝竣也很怀念从前在越州城逛街的时光。
听见谢朝竣提及越州,谢朝云没有接话,只低着头替谢朝竣掖了掖被子,便对谢朝竣道个万福,说道,“哥哥好眠,二月退下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谢朝竣望着谢朝云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把话说出来,再回神的时候,谢朝云已经关上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谢朝竣怅然,他有些失落。
自打回到鄂州,谢朝竣便再也没出过门,应该说,是谢朝云不曾带谢朝竣出过门。
同在药王沟养伤的时候一样,没有谢朝云的允许,谢朝竣自己,是绝计不会主动进城的,甚至连松榆县的镇子,他都不会去。
不光有谢朝竣失忆,怕闹笑话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谢朝云安排他呆家里养伤,不要出门,他便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毕竟自己只是不要出个门,换来的就是谢朝云的倾情照顾、笑颜相对,这是一桩多么划算,稳赚不陪的买卖啊!
所以不出门,对谢朝竣来说很正常。但是出门,却不正常了。
谢朝竣不清楚,明天过了,自己能不能再见到谢朝云。但是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去解决。
谢朝竣叹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重新点亮案头的油灯。他从床头的书架上随便取下一本书,借着油灯的光,开始读起来……
这是谢朝竣重拾自己能力的最重要的方式。
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谢朝竣发现,自己对阅读,似乎具有天然的亲切感。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但谢朝竣看书时候的那种体验,却不光是黄金屋那般简单了——那是回家的感觉,或者说,是类似见熟人,与老友聚会的感觉。
是的,没错!同第一眼看见谢朝云,谢朝竣就知道自己与眼前这个女人关系不一般一样,谢朝竣知道,自己曾经对这些书中的内容,烂熟于胸。
谢朝竣在去越州城的时候,偶然获得了自己的第一本书——《资治通鉴》。这本书是帝王书,并不属于通俗的读物,是需要有一定学识积累才能读懂的书。当谢朝竣翻开《资治通鉴》的第一页,看见书中的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好在谢朝云替他买下了这本书。
谢朝云说,从前谢朝竣也爱读书,是有名是武将,也是文臣。
对比其他人,谢朝竣认为谢朝云对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是最高的。所以谢朝竣相信谢朝云说的话,就像他相信自己也是谢铭的儿子的一样。在这个问题上,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谢朝竣陆陆续续也买了不少书。有谢朝竣时不时就缠着谢朝云要她带的,也有谢朝竣托蔡老六帮忙买的,甚至还有在逃亡路上,有幸得到的几本书……
就这样,待得谢朝竣回到鄂州,原本装人的马车也装了一半的书。
各式各样书都有,从经史子集到相学地理,谢朝竣均有涉猎。
今天晚上,谢朝竣读的便是《水经注》,一本讲述地理典故的文著。里面提到了许多地名,有不少地名,还是谢朝竣知道的。
譬如此时书页上标注的“昆仑”,看见这个地名的时候,谢朝竣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泛起。
他盯着书中的这句:“仑墟在西北,三成为昆仑丘”,久久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