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谢朝竣看见了,以为谢朝云脸上沾了脏东西,伸手摸向那一抹亮色,指端意外触到一层水一样的濡湿。
“……我出汗了!”谢朝云有些匆忙地放开谢朝竣的胳膊,抬起双手胡乱擦自己的脸,“今晚有点闷,我刚刚出了不少的汗……”
谢朝云像只猫一样拿两只手转着圈地兀自抹脸,离谢朝竣远远地站着。
谢朝竣沉默地看着谢朝云,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
“哥哥你累了吧?”谢朝云抹干净了脸,抬起头来关切地问谢朝竣。
“还好,我不累。”谢朝竣嘴里这样说着,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捂上那只受伤的手腕。
谢朝云看见了谢朝竣手底下的动作,问他是不是伤口痛了?
谢朝竣没有出声,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点点痛,二月不用担心。”谢朝竣说。
“山里露气重,绑带都湿了,怪不得要痛了。”谢朝云拿手摸谢朝竣湿漉漉的手腕,语气中有浓浓的自责,“确实不该让你来的,走吧哥哥,咱们这就回去!”
谢朝云拉起谢朝竣就要走,也不管静慈和青平还在一旁收拾那一地的东西。
倒是静慈听见了谢朝云和谢朝竣的对话,转过头来看着谢朝云。
谢朝云可算是想起自己的师姑了,她丢开谢朝竣走到静慈身边行了一个礼,对静慈说:哥哥受了伤,需要多休息,她这就先带谢朝竣下山了。
天太暗,静慈脸上也黑沉沉的。黑暗里传来静慈道姑生硬的回答,“云儿且先走吧,青平包里有油纸伞,你拿一把,提上马灯,小心脚下。”
……
这是一场无比沉闷的祭拜仪式,连参加完祭拜的谢朝云也开始变得沉闷起来。
回观路上,谢朝云一手执剑开路一手提马灯,一句话也不说,只低着头闷声朝前走。
虽然还是不大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想,但谢朝竣今晚的“收获”不可谓不大。通过静慈那势在必得的一剑,他非常震惊地确定了自己在静慈心中的位置——
那就是敌人的位置。
这样的结论出乎谢朝竣的感情期待,但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乔晟从一开始会对谢朝竣是那样的态度,现在看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谢朝竣非常感激谢朝云能一直这样把自己护在她的羽翼之下,所以谢朝竣的命不光是谢朝云给保下来的,更是谢朝云赋予的。说谢朝云是谢朝竣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谢朝竣的过去愈发扑朔迷离,但谢朝云对谢朝竣的好,却也变得愈发清晰。
黑暗里,谢朝竣伸手去够谢朝云的衣摆。谢朝云以为谢朝竣看不见路,便伸手牵住谢朝竣的手,还把马灯朝他的方向更靠拢一些。
谢朝竣朝谢朝云的身边挤了过去,撞上谢朝云的胳膊,把那灯又往回给推了推。
“你不开心么?还以为拜了月神你会开心的。”谢朝竣低下头把嘴凑到谢朝云的耳朵边说。
他有些遗憾,原本那样作贱人的祭祀仪式,谢朝竣也是为了谢朝云才忍下去的。依他本来的性子,在静慈把剑放在他头上的那一刻,谢朝竣就不会忍了。道家也讲究与人为善,这样直接把剑搁人头上根本就不是在拜神或祈福,而是明晃晃地侮辱人,把人当牲口一样的祭品来对待的。
可谢朝云的神魂似乎飞走了,很难回来。黑暗里,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谢朝竣,有些茫然的回答他,“我很开心呀!”
谢朝竣垂首,盯着脸上表情与说出来的话截然相反的谢朝云:
“是么?你喜欢就好,只要是二月喜欢的,叫我做什么都行。”谢朝竣很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决心,也不管对方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哪怕在黑暗里他也把嘴角扬得高高的。
谢朝云语迟,一时间似乎没想好应该怎样回答。
“你别这样,笑一个!”谢朝竣不放心,不屈不挠地继续朝前凑,一整个晚上谢朝云脸上的表情都太过严肃,这让他有点心虚,“我只想让你开心来着……”
可惜这样真诚的表白换不来对方积极的回应,回应谢朝竣的是一段更加漫长的沉默。
谢朝云低着头,把脸藏在黑夜的屏障后,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半晌,黑暗里才传来她幽幽地一声叹:
“哎——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