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竣早被吓得瘫倒在地,谢朝云把他从静慈的剑下救出来的时候,谢朝竣正用那唯一一只能动手紧紧地提着自己的裤头。
谢朝竣说自己突然就想小解,眼瞅着这边灌木丛长得好,寻思着过来挡着好方便,不曾想竟然惹怒了道长,差一点就因为这一泡尿死在了道长剑下。
借着谢朝云手里的马灯,静慈发现了丢失的另一只马灯,正歪倒在井口边。想来是谢朝竣准备小解,便把马灯直接搁地上,结果马灯没放好,歪倒一边正好堵了气口,马灯便熄了,却造成了这般大的误会。
“我小解到一半,听见身后的草响,担心有蛇,想拿刀自卫。只那么挥了一下,不小心没拿稳,脱了手,惊到了道长是我谢朝竣的错。但我真的只是为了自卫,并不想威胁道长的!静慈道长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谢朝竣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
就在距离谢朝竣不远的地方,躺着上山途中谢朝云塞给谢朝竣的那把匕首。被静慈用剑给打出去了,嵌在两块大石头的中央。
谢朝竣不会武功,这把匕首扔出来的时候没有力道,这一点,其实静慈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谢朝竣怯生生地站在谢朝云的身后,或许是被刚才那一节给吓坏了,五只手指僵硬,连裈带都系不拢了,除了只会傻呆呆地提着裤头,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谢朝云看见了没有说话,提一把谢朝竣的胳膊,示意他站好,自己则蹲下身去帮他把裈带给重新系起来。
“哥哥惊到师姑是哥哥的不对,朝云替哥哥给师姑道歉……”谢朝云对着静慈深深一拜。
或许也在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后悔,静慈憋了好久没有说一句话。半晌才轻轻叹一口气,扶一把谢朝云的胳膊。
“云儿起来吧,带你哥去祭台,该拜月神了。”
……
谢朝竣被谢朝云拉着,一起面朝北跪着。
青平点亮龛前的那对儿烛台,把令旗,令牌,符牌都摆好,点燃一束香扎,置于神龛的正前方,便退了下去。
静慈来到龛前,从腰间再度抽出那把明晃晃的宝剑。
但见静慈先对着神龛深深一拜,便高举手中的剑,朝天大喊: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天上黑漆漆地看不见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空中翻滚着大团大团的乱云,月亮躲在那厚重的黑云背后,雨也没有下下来。空气里闷闷的全是水气的味道,但风刮在脸上又很凉。
谢朝竣刚才差点就没命了,被吓得个三魂丢了俩,现在又在风中跪着,满身的汗瞬间就被抽干了变成黏答答的油,糊满他一脸一身。
谢朝竣静静地看着静慈高举手里的宝镜和宝剑围着那只神龛旋转、跳跃……
他很努力地在大脑里寻找过去有关眼前这一切的一丁点记忆——但非常不幸的是,谢朝竣还是什么都找不出来。
耳畔传来谢朝云温柔的呼唤:
“哥哥——!”
谢朝竣抬眼,看见谢朝云正一脸殷切地看着他,“哥哥,去!师姑叫你过去……”
谢朝竣猛然回神,转头看见静慈手持一只酒盏正对谢朝竣的方向,眼睛跟头鹰似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谢朝竣不懂静慈究竟想干什么,但也依了谢朝云的话,走上前,从静慈手里接过这只酒盏,面朝神龛跪下。
静慈手持宝剑,冰冷的剑锋直接搁上了谢朝竣的头顶。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乘云而升,来降坛前。降临真气,穿水入烟。传之三界,万魔擎拳。斩妖灭踪,回死登仙……”鹰一样让人不舒服的目光总算收了回去,静慈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刺骨的剑气自上而下灌顶而入,带给人赤裸裸的威胁感。谢朝竣不悦,这种感觉近似于用人做供奉,谢朝竣自内心里非常抗拒。
但静慈是谢朝云的师姑,当着谢朝云的面,谢朝竣不敢说不,只得勉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单手高举了那酒盏,垂首低眉任由静慈操弄。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大段拗口的经文总算念完了,静慈收刀入鞘,给在场的众人丢下一句话,“礼毕,青平和朝云咱们回观!”
静慈没有叫谢朝竣的名字,就像谢朝竣压根就是供奉在神龛前的那束香扎一样,不值得跟人一起回家。
好在谢朝云没有抛弃他。
谢朝云来到谢朝竣的身边,弯腰把他扶了起来。
案台上的烛火隐隐绰绰,给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都罩上一层晦暗的颜色,跟鬼影似的闪烁摇曳,却在谢朝云转头的那一瞬映出她腮边一抹分明的亮色。